却说那清泉山。
隐笙歌没有漏掉慕容泽宇起身之时，手指那一瞬间的颤抖，显然是察觉到什么，她双手负在身后，话出口之时，俨然带了怒意：“你将江湖各大派压在比武场，自己却跑来这清泉山，那如今比武场内，谁能镇得住场子！萧祁渊，陆无忧？还是慕容临川！”
慕容泽宇眉眼低垂，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只是，听是听了，改不改，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公孙恒似是有些不忍见他这般模样，举步上前，看着隐笙歌道：“他还小，哪会想到这么多，何必跟个孩子置气。”
隐笙歌和任凌都是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他，说实话，公孙恒说的话，他们听得懂，可如若是用这话来形容慕容泽宇的，那他们是真的听不懂了。
隐笙歌嘴角隐隐一抽，偏过头去：“你别替他说话，他这是明知故犯！能做到敌我皆俱，光靠一身武功可不够，他这脑子，可比谁都好使。”她盯着慕容泽宇，有些阴阳怪气道：“你说是吧，玄玉王殿下……”
公孙恒转头望着少年，慕容泽宇神情没有丝毫变动，仿若这说的不是他一般，只是暗暗运转体内真气，将泛上来的药效强行压下去。
隐笙歌也没指望他能给个反应，顿了顿便厉声开口：“单枪匹马你就敢来，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圣上和皇后两人交代？”
慕容泽宇终于抬起眼眸，目光如平静的湖面般不起波澜，他淡然开口：“若他们真能杀了我，那也是我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可若是杀不了，对面就得下去。
这条黄泉路，他不走，对面就得走。
隐笙歌扶额，暗自叹气，属实被气的头疼，回身从地上抽回破冰剑，径直没入白雾之中：“滚回去，把你这一身伤养好了，再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慕容泽宇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话，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从刚刚的回答她就能听出来。
慕容泽宇一直盯着隐笙歌离开的地方，直到确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他才松了气，缓缓挪动步子走向断木，却只是倚靠着断木席地而坐。
微微阖上眼眸，呼吸有些重。
这速灵丹的副作用，怎么一次比一次大？
任凌凝视着他，随即偏头望向公孙恒：“你不去看看？他状态不对劲。”
公孙恒瞥了他一眼，他当然看得出来，只是他有预感。慕容泽宇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他现在上前一步，慕容泽宇，怕是能立刻动手。
慕容泽宇现在，不适合打架。
既然隐笙歌没说什么，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见到慕容泽宇，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数缕阳光齐下，撒在少年的身上，慕容泽宇缓了很久，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他没立刻动，继续坐着，缓了估摸一炷香，确定药效完全过去之后，他才慢慢起身。
往前迈出两步，霎时拔出手中的束影剑，手腕一用力，束影剑直接将少年脚边的长刀击飞出去。
长刀疾速飞出，很快没入林中，下一刻，两个人影从远处的枝头落下。
慕容泽宇盯着那抹身影，他看不真切两人的样子，却能猜出是谁了。
其中一位，定然是，塬恚济宏世子清闫。
慕容泽宇冷眸，淡漠开口：“不想死，就带着你的人，滚出清泉山。”
那边的人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公孙恒的身上，却是开口道：“你与阿棠姐尚有四年刀剑之约，顾念着这一纸盟约，你也不会杀我。”
慕容泽宇正过身：“四年刀剑之约，不过是为了图个方便，你还真以为我只有这一条路。”
清闫不信，嗤笑出声：“你还有什么办法？像你师父一样，一人一剑，单枪匹马的入我塬恚帝都？”
可当年的塬恚，四分五裂，如今的塬恚大权，却几乎都在皇帝手中，现在想杀他，可没这么容易了。
慕容泽宇眸光中有了些许疑惑。他有这么傻吗？
“在势均力敌的博弈之中，同一个方法，用第二次，必败无疑。”慕容泽宇收了束影剑，淡淡抬眸，周身来自上位者的威压顷刻间释放：“天下为局，举世为棋，我为执棋人。”
他朝隐笙歌的方位扫了一眼，特地压低了声音道：“若同时将我体内至刚至柔的内力融入束影剑中，以慕容剑式为主式，其余多种剑法为辅，便能挥出，我的最强一剑。”
这种剑招，毁天绝地，仙人境之下，一击可杀。剑气所过之处，必定寸草不生。
听见这话的人都是一惊。
清闫有些不可置信：“同时激发至刚至柔的内力，你不要命了？”
“这人生在世，早死晚死，都得死，能拉上整个清氏皇族一起下地狱，我也不亏。”慕容泽宇嗓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就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
公孙恒嘴巴微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想？
清闫咬牙：“你就是个疯子！”
慕容泽宇却是勾唇一笑：“当年若柠师叔都能拉着数百人为她陪葬，我为何不能效仿。”
而且，清闫这话问的，就好像慕容泽宇不那样做，他们就能不杀他似的。
这步棋，是慕容泽宇的最后一步棋，无论这盘棋局如何演变，最后这一步一出，胜利的天秤，一定会倾向他们的一边。
这也是，他当年执意要在已经练了皇室的至刚内力之后，还非要去练那至柔的内力的原因。
世人只知，至刚至柔之力，相生相克，水火不容。
但却不知道，二者一旦融合，足以毁天灭地。
慕容泽宇，不是当年的慕容令元。
他有软肋，却有足够的底气，也有，足够的必死之心。
他是天生的执棋者！！！
慕容泽宇微一挑眉：“还不走？”
清闫冷哼一声，朝身侧的人递了眼神，最后在扫了眼公孙恒，甩袖愤愤离去。
他身侧的人接到命令，放出撤退信号之后，便也跟着离去，那些人也悉数撤出了清泉山地界。
清闫退，不仅仅是因为怕，还是因为，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慕容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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