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我和祁渊，一直都在”

慕容泽宇似是卸了全身的力气，靠在椅背上，垂下眼帘，谁也不搭，谁也不理。琛临站在身侧，不开口催促，也不出声反对，只是静静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无论主上做什么决定，他都誓死相随。

陆无忧侧头看着身侧的少年，缓缓起身走到他的身后。琛临似有所觉，向旁撤去。女子单手扶在椅背上，手腕用力，体内真气流转，竟将椅子转了半圈。

椅子上的人，除了在最初时眼眸有了一丝几乎难以觉察的颤动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反应，浑身冷意与怒气尽数掩下，宛如一个布娃娃般，乖得不像话。

女子轻轻俯下身，目光与少年的双眼齐平。她的突然靠近，令少年一时间有些怔住。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在这片静谧的空气里，能清晰地捕捉到彼此的呼吸声，微妙而真切。

陆无忧的声音轻缓而柔和，宛如一缕清风轻轻拂过耳畔：“小阿宇，在比武场，我说话，有些重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慕容泽宇抬眸，原本整日都压在心底的情绪，被她这哄小孩儿的语气一引，表面的云淡风轻，漠不关心瞬间溃不成军，温热的泪珠顺着脸颊划落，少年赶忙垂下头去，嘴唇却是止不住的颤抖，强力忍耐，似是想将那股莫名泛上的酸涩压下去。

陆无忧满脸心疼，有了几息的无措。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无忧抬手为他抹去泪珠，并未强迫人抬头，自己顺势蹲下去，温声开口：“小孩儿，别哭，跟姐姐说说，好不好。”

女子淡淡一笑，深吸口气，继续耐着性子道：“这周围没有旁人，你的眼前就只有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细雨般渗透进空气，让人难以忽视其中隐含的呵护。

“无论天下大势如何，无论风云如何变换，我和祁渊，一直都在，或退或进……”

大厅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垂耳听之。慕容临川闷闷坐下，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慕容泽宇流泪了，上一次，也该是十多年前了。虽然二哥背对着他，可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倾盆大雨扬洒而下，如惊涛浪水，激起千帆巨浪。

未晓其理，不下定论；

未明秋毫，不横加干涉。

慕容临川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臂弯里。

刚刚一时冲动，现在细细想来，萧祁渊和陆无忧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若慕容泽宇的这个决定不妥，这两位，该不会如此平静才是。而且，这么多年，慕容泽宇对慕容南溟的话，近乎是言听计从，这次行为突然反常，他却没察觉，也未深思就妄加干涉。他……

“阿川刚刚只是一时心急，不知者无罪，从计划开始，你们，该有半年未见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他只是想护着你。他不想让你涉险，跟你不想让他涉险是一样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刚刚说的话，虽不是出自本心，但是呢？的确是有些过份噢，那我们，是不是该跟阿川道个歉呢，阿宇？”

一声极轻的“嗯”闷闷发出，陆无忧听到，总算是松了口气，这种时候，只要他开口说话了，后面就好办，不然，情况只会更糟。

陆无忧蹲在地上，歪头看着他：“那阿宇，我说了这么多了，你才说一个字，我很伤心的。现在，换你来跟姐姐说，好不好？”

少年湿漉漉的双眸盯着她，她也不急，温和的浅笑，没有说话，给足了他空间和时间，静静的等待。

“我……”慕容泽宇紧抿着嘴唇，垂下眼帘，避开陆无忧的目光，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隐忍的哽咽，“我有好好听哥哥的话，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我不希望，十一跟我一样……”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压上了千斤的重量。

原本被他压住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陆无忧偏过头去，装作揉眼睛似的抹掉眼角的泪珠。

其余人不知缘由，却都看向了慕容楚彧。从一开始，慕容楚彧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个地方，少年紧抿着唇，却一句话都不说，不反驳也不赞同，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眼眶周围的那抹红晕，却让人无法忽视。

慕容泽宇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我有注意时间的，我想着，只要，只要过了今日，就好……可是，小师叔唤走束影剑的时候，我一慌，我……”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我，我给忘了……”

当时他去比武场的时候，看到慕容楚彧也在，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他想着，只要人在比武场，该就不会有那个机会。可是……他没想到，他防了这么多年，最该防的，会是他自己……

他今日从醒来到现在，只要脑子空下来就忍不住的想，他就不该将他留在比武场，他就应该让自己离他远远的，这样，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萧祁渊偏过头去，他就知道，八成跟这事有关。

不过好歹，总算是说出来了，总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会出事的。

陆无忧站起身来，将人轻轻搂入怀中，纤细的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声音柔情似水。

“我家小阿宇这么厉害，会找到办法的，管他是预言还是箴言，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她微微低下头，手中动作不停：“小孩儿，你就是太累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你该好好休息，待休息好了，我们才有精力面对。”

说完，她轻轻把人放开，让他靠在椅背上，俯身在少年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一触即离，随后就着这个姿势，双手撑在双膝上，微微一笑。

“听话，闭上眼，先浅浅小憩一下，好不好？等奇隐和北辰到了，我叫你，好不好？”

她连声问了两个“好不好”，却未曾给人留下选择的余地。话音刚落，她手掌轻扬，迷药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慕容泽宇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股异样的气息已然扑面而至。他的意识迅速模糊，身子一软，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再无知觉。

陆无忧轻叹一声，缓缓站直身子，目光毫不避让地直视萧祁渊，心中疑云渐浓：“他要等的人是谁，怎么还没到？”

萧祁渊愣了一瞬，蹬的坐直身体，眉心蹙起。

一直在注意慕容泽宇，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陆无忧只消一眼，便读懂了他脸上的神色。她双手叉腰，脸上写满了无奈，心底暗自叹息：真是的，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不过……萧祁渊眉眼止不住的跳动着，心中涌起一丝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抬头：“按道理，他应该到了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