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苦于找不到合租对象的那年,我没考上大学。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之后跑出来,在各种剧组里奔波打零工,拿着微薄可怜的工资,几年前想要写歌做音乐的梦想几乎被磨得渣都不剩。
再之后,忘记已经开始打工的第多少个月,我就遇见了他。
他身形很漂亮,在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演员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穿着黑色卫衣离人群远远的,蹲下身来在逗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狗。他低着头,导致我没有第一时间看清他的脸。
那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得闲的时候总爱一个人待着。
即便已经习惯工作的时候看到很多生得漂亮的男演员,但我承认在他抬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愣住了,心脏也几乎骤停了一秒。
他的眉毛很浓,骨相又极为优越,睫毛好似鸦羽,在阳光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我就那样傻傻地站了两秒,直到他起身,我才很没出息的反应过来,头微低头发垂下来,遮挡住我有些绯红的脸颊。
“你在听吗?”他看着我说。
“你年纪很小吧?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吗?”他没等我回答,接着问我。
明明他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吧,我想。嘴上还是说:“嗯,我成年了。”
我曾一度以为他是这部在拍戏的男主角,也觉得那大概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讲话。
知道他只是一个打戏替身,还是我一个剧组处得不错的朋友把他当做合租室友介绍给我的时候。
他叫宋威龙,据说做打戏替身已经很久了,但顶着这么一张脸做替身也确实很暴殄天物。对于合租室友是异性我其实是有些不满的,但奈何那段时间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室友,又付不起昂贵的房租。在朋友三番五次向我保证他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作息绝对良好的请求下,我还是犹豫着同意了。
看房子那天应该是我们第二次正式见面,他带了一只瘦瘦小小的狗,我认出是那天剧组里的流浪狗,被他洗干净了。
“它能住这吗?”他指了指在蹭他裤脚的小狗。
我沉默了下,其实我对小狗倒不是很介意,只是担心之后会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宋威龙看出了我的犹豫,也没多说什么,轻轻说了一句“那算啦”。
小狗似乎能听懂我们在讲什么,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了看我,让我有点不太忍心。
“我没说不能啊,它叫什么名字?”
他听到我的话似乎挺开心的。
“欢喜,前两天我在剧组捡到的小狗。”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
“放心吧,我已经带它打过狂犬疫苗了。”
于是,我们的命运就这样奇迹般地牵扯到了一块,在北京五环开外的破出租屋里,我们过上了朝夕共处的生活。
他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更井井有条一些,不似那些神经大条的男生,宋威龙衣服上永远有洗衣液的香味。不工作的时候也会把公共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还会做好两人份的饭菜,打完零工回去时我们面对面坐着沉默得吃完。
我们最开始的交流并不多。
但我心里知道我们是截然不同的。在那之后打零工的同时我也在一些小公司试着投过自己写的歌,最终都石沉大海,没了音讯,但我始终残存着不甘心。
像只慵懒狠厉的小兽,却没人相信我的存在。
我习惯用上一位租客留下来的漏电蓝牙音箱听蓝调布鲁斯,关上露台的门,被蚊子叮了满身的包。
宋威龙无奈地对我说之后可以在屋子里听,外放没关系,因为他也爱听。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爱听伴随有滋滋电流声的蓝调老歌,但那晚他拿着药油替我涂身上的蚊子包,我知道我们挨得很近,两个人的体温大概有八十度。
我好像又没出息的心动了。
出租屋的夏天总是异常闷热,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也开始乱七八糟地聊各种各样的话题。风扇吱吱呀呀的从早转到晚,我们一起吃过期泡面,开着蓝调,自从知道我酒精过敏后,他也没再买过啤酒,陪我将鲜榨橙汁当做鸡尾酒不醉不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梦。
我问过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试着去试镜一下其他角色。他说他只想赚足够的钱让爸爸妈妈都过上好日子就够了,也并没有想得很远,现在就很好。
他很羡慕我能够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时候宋威龙是我的唯一听众,那些石沉大海的乐谱都被他当作是很珍贵的礼物。我低头拨弄吉他琴弦,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脸红。
后来,我们接吻了,他体温很高,距离近到我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蓝调还在断断续续的放,只是没有人再在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