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问他要那根皮筋是做什么用的,他手肘撑在车门上,被阳光撒透了半边脸,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就烫进了我心里。
我知道我的脸现在一定在发烫,所以故意不看他,将目光转向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今天看我的眼神和往常不大一样。
坐上他车之后我就火速在微信上联系顾青,明明之前也以朋友的身份自然地相处了很久,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们之间的气氛就是有点微妙。
这种微妙让我感觉我再待下去就会被他随随便便一个举动撩拨无数次。
-在路上了,小晚,直接去露营地那边汇合吧。
顾青在微信回复我。
他的工作在明天,刚好我也在厦门,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就约了露营地烤肉这一项目,场地是顾青他们找的。
我们路上堵车又耽搁了好久,到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到了个七七八八,到的人里有宋威龙组里经常合作关系很好的一些小演员,还有工作人员,托顾青的福,我和大家混得蛮熟的。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像是刚毕业大学生的策划林欲和我关系很好,我们因为最开始都有点社恐的性格报团取暖,最后成了很好的朋友。
他偶尔会向我抱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我年长他一些偶尔担任着心理开导师的角色。
到了营地他远远地就冲我招了招手:“小晚姐。”
场地很大人多又嘈杂,没人注意到我们的落座位置,顾青他们都忙着烤肉。
我转头看到宋威龙和组里的老朋友聊得热火朝天,看到林欲旁边有空位置我自然而然就坐了过去。
在这种场合下习惯缩在人群最后是我们的共同点之一。
“小晚姐最近很忙吗?”他自然地帮我倒水。
“还好,最近在和朋友旅行。”
“男朋友吗?”他露出八卦脸,但语气又是明显的不自然。
我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那个出落高挺在人群里的身影,随后被自己的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没时间谈恋爱啊,旅行结束就得回去忙工作的事呢。”我低头扣着手指。
林欲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没再问什么,我们就这样安静地挨着坐了很久。
随后他突然站起身来,愉快地看着我说:“我们去烤肉吧。”
话的最后一个音还没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到我面前,手里还抓着一大把竹签烤肉,上面都是刚烤好撒好蘸料的新鲜烤串,我面前的盘子瞬间被填满。
顾青他们此时也烤好肉带着成果满载而归。
我抬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瞳孔,他把肉放到我盘子里后察觉到我的注视也转头看着我,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周遭的气压却让我无所适从。
我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我旁边按理说已经没位置了,但宋威龙拎着一把椅子硬生生夹在了我和右边的女生中间,他高大的身形瞬间将空隙塞得满满当当,导致我和他不得不紧紧挨着。
“这边还有位置……”顾青见此状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里吧,方便出去,待会儿我帮你们去烤肉。”宋威龙不疾不徐地拿起玻璃杯喝水。
我尴尬得无所适从,左边又是林欲对我去烤肉的盛情邀请,面对满当当的盘子,和周围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双手都无处安放,想分给别人又觉得不好意思。
宋威龙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对我说:“给你吃的,不用分给别人。”
我越发觉得今天的他不对劲,更不对劲的是我们的相处方式,明明之前还可以像朋友一样自然交谈,今天却像吃错了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现在的我们,更像隔了一层窗户纸的暧昧对象。
我因为这个词出现在我脑子里有些羞耻。
草地正中央是搭建好的舞台,这里差不多坐满人的时候,舞台上就有一支乐队在表演,将整个饭局气氛推到了高潮。
有人合着音乐在草坪上跳起了双人舞,人们鼓掌的节奏也跟着音乐,一时间变得热闹非凡。
我感受到宋威龙不自然的绷直身体,偶尔向我这边看了几眼,两个人的体温在迅速上升,手背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毫米。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我佯装镇静问他,其实声音都紧张到颤抖。
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到另外一边传来清亮的声音。
“小晚姐,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场子安静了数秒,随后人群中轰动起来,大多数人在鼓掌欢呼,音乐节奏愈发响亮,场上的人一直高喊“在一起”。
我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等意识回笼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动作是转头看向宋威龙,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心里总有点要解释什么的冲动,但明明我不需要解释任何。
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他看我的眼神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对不起。”
我转头面对林欲,用三个字就给了他答案,场上的欢呼声也愈来愈小,直至没有。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那样的想法,但我明白以这样的方式表白无疑就是想要给我施压。
可我偏不吃这套。
“我说过的,我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事情的结果就是大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了避免让林欲尴尬心照不宣地岔开话题聊接下来要去玩什么,而我和林欲肯定不可能再心平气和的做朋友。
他搬椅子坐到另一边玩纸牌,在看到我的时候也尽量避开走。
年轻人最害怕的就是尴尬。
饭桌上有人不经意说了一嘴待会儿要去玩滑翔伞,得到了许多附和的声音,那群人开始投票,投票的最终结果是下一个项目去玩滑翔伞。
我突然意识到宋威龙好像有恐高这一事实,赶忙回头去看他。
从我拒绝表白过后,我们两个的气氛也并没有缓和到哪去,但还是紧紧挨着默默各自吃饭,偶尔他会帮我拿一下够不到的水果。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眼神里有安慰的意思:“没关系的,只要不是一个人就还好。”
我总觉得他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故意说:“你要和你朋友一起玩?”
他却低下头去,没第一时间回答我,玩手指玩了很久,声音闷闷地说:“你很介意我和你待在一起吗,温晚。”
“我想和你一起玩。”
这句话对此刻的我来说杀伤力不亚于核武器和刚刚说“我喜欢你”,我内心顷刻间爆炸,天气太热肾上腺素又飙升,我背上早已出汗。
“哦。”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不介意啊。”
未来几年每每回忆到这一段的时候,我都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进攻型选手,刚认识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他一脸无奈:“谁让你一点主动都没有,搞得我当时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但毕竟嘴硬还是要承担后果的,说什么“不是一个人还好”都是口嗨,等滑翔伞飞出山谷的时候,我就被他没出息的样子无语到了。
看在他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到连眼睛都全程紧闭,我也没多嘲笑他。
“那边很漂亮,你真的不看看吗?”我笑着问他。
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看到了。”他嘴上附和我,其实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看。
那天我们从一座山的山谷到达另一座山的山谷,冷风拂过脸的时候,我看着地上我们小小的影子,两个人紧紧挨着,好像在另一个世界。
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小声问了他一句,小到声音几乎要被风吞没。
但他听见了。
“你怎么才看出来。”他依旧双眼紧闭,手心贴着我的手背,全都是汗。
“温晚,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在几千米外的高空,听清对方说话都困难的地方,今天饭桌上他计划好没说出口的告白就这样潦草地进行了。
没有鲜花和烛光晚餐,我们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好在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