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新宿舍的兴奋感持续了几天，但很快就被日益临近的出道日和随之而来的高强度练习所取代。陆今朝在公司里给他们新建的独立练习室成了他们待得最久的地方。

汗水、节拍器枯燥的哒哒声、反复播放的伴奏、以及舞蹈老师时而严厉时而鼓励的喊声，构成了每一天的主旋律。

对着巨大的镜子，一遍又一遍地抠动作，调整走位，直到肌肉形成记忆，直到七个人的呼吸和节奏都能完美同步。

虽然有更好的练习环境，离宿舍也近，但压力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目标的明确而更加具体和沉重。

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做到最好，不辜负公司，不辜负未来粉丝的期待，更不辜负……陆今朝为他们争取来的一切。

这天下午，又是一轮高强度舞蹈练习结束。

汗水几乎浸透了每个人的训练服，田柾国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喘气，朴智旻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金南俊拿着水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金泰亨觉得喉咙干得冒烟，练习室的水喝完了。

金泰亨“我出去买点喝的，你们要带什么吗？”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有些沙哑。

郑号锡“水……就好……”

郑号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闵玧其“水。”

闵玧其已经摊成猫饼，一动也不动了。

金硕珍“给我带罐可乐吧，要冰的！”

田柾国从地上抬起脑袋：

田柾国“哥！我也要可乐！”

朴智旻“我…我也要水就好了，谢谢泰亨。”

金南俊“泰亨啊，顺便帮我带个三明治吧，有点饿了。”

金泰亨点点头，记下大家要的东西，套上外套走了出去。刚入春的傍晚，风还带着明显的凉意，吹在他汗湿的额头上，让他打了个激灵，脑子也清醒了些。

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他很熟悉。他熟练地拿好饮料、咖啡和三明治，排队结账。走出便利店门口，他习惯性地想拧开可乐罐先喝一口，却听到旁边小巷口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是两个之前一起做练习生的男生，比他大一两岁，好像是因为最终出道评估没过，几个月前离开了公司。

金泰亨对他们有点印象，但不算熟络。他正想低头走过去，避免尴尬的寒暄，却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出道……”的字眼。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他下意识地往墙边阴影里缩了缩。

“……真的假的？金泰亨那小子居然也出道了？”

“嗯，名单都公布了，七个人，有他。”

“啧，真是没想到。我记得之前不是有传闻说，公司原本的计划里，他是作为隐藏成员，可能不会第一时间跟着出道的吗？好像是因为实力……嗯……还有点不稳定？”

“谁知道呢。不过你忘了？咱们公司不是新来了个大股东吗？还是个挺年轻的女的。”

“哦~对，听说叫陆什么……好像跟金泰亨关系特别近，好几次有人看到他们很亲密地在一起。”

“这就说得通了啊！肯定是那位女股东强行把他塞进出道组的呗。不然以他当时的程度，悬。”

“哈哈，抱大腿果然有用啊。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讨富婆喜欢……”

“嘘……小声点。不过也是，不然凭什么啊……”

那些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毫无防备地、狠狠地扎进金泰亨的耳朵里，然后刺穿心脏，冰冷的寒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隐藏成员……实力不稳定……抱大腿……讨富婆喜欢……强行塞进……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砸得他头晕眼花，耳鸣阵阵。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变得无比沉重，冰凉的罐身似乎要把他手指的血液都冻僵。

他不是没有过不安。在最终名单宣布前，他也曾无数次在深夜辗转反侧，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会拖累团队。但当陆今朝念出他的名字，当喜悦和安心淹没他，他以为那些不确定都已经过去了。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的出道，是这样来的吗？

是因为怒那……是怒那“强迫”公司让他出道的？

那他之前的努力算什么？他流过的汗水又算什么？难道在别人看来，全都是……可笑的徒劳？甚至是一种……交换？

巨大的委屈和伤心海啸般涌上，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甚至没有勇气走出去质问那两个人，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人的说笑声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冷风吹过，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脸上冰凉一片。他慌忙抬手擦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和翻涌的情绪。

不能这样回去。

不能被成员们看到。

他努力调整表情，低着头，快步走回公司。练习室里，大家还在休息，有的在拉伸，有的在看手机。

田柾国“泰亨哥！我的可乐！”

田柾国眼尖地看到他，欢呼着跑过来。

金硕珍“呀，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快渴死了。”

金硕珍也走过来拿他的那份。

金泰亨低着头，把东西递过去，含糊地应了一声：

金泰亨“嗯…排队的人有点多。”

他尽量避开大家的视线，拿着自己的水瓶走到角落，假装喝水，掩饰发红的眼眶和鼻尖。

幸好大家都累得够呛，没有太多精力注意他的异常，只有细心的朴智旻似乎看了他两眼，但也没多问。

接下来的练习，金泰亨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动作标准，却毫无灵魂。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些刺耳的话，每一个眼神交汇都让他觉得心虚，仿佛队友们也都知道了那个“真相”，在用怜悯或鄙夷的目光看他。

他跳错了几个平时绝不会错的拍子，被老师点名了几次。闵玧其皱眉看了他一下，但没说什么。

练习终于结束的时候，金泰亨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练习室，低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留下有些错愕的成员们。

郑号锡“泰亨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

朴智旻“嗯…从买水回来就感觉怪怪的…”

金南俊“可能是太累了吧。回去让他好好休息。”

金泰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却吹不散心里的冰冷和混乱。

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陆今朝别墅的栅栏外。

里面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还能闻到食物的香气。这里像是暴风雨中唯一安全温暖的港湾。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他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客厅落地窗那边——他知道陆今朝经常坐在那里的沙发上处理文件或看书。

果然，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电脑，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宁静。RJ偎依在她脚边打盹。

金泰亨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她。所有的委屈、伤心、自我怀疑，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几乎要决堤。

陆今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窗外站着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落寞的金泰亨，她微微一愣，随即放下平板，起身走过来打开了落地窗。

陆今朝“泰亨？怎么站在外面？快进来，外面冷。”

她语气里带着关切，

陆今朝“练习结束了？吃饭了吗？”

金泰亨低着头走进来，没有说话。

陆今朝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她关好窗，阻隔了外面的冷风，然后仔细看他。

虽然他已经努力掩饰，但微红的眼眶和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低落气息是骗不了人的。

陆今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放得更柔了。

听到她温柔的问话，金泰亨一直强撑着的防线瞬间崩塌。他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陆今朝，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

他的拥抱很用力，身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一只受了重伤、寻求安慰的小兽。

陆今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怔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冰凉气息，以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

她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陆今朝“泰亨啊……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练习太累了？”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了她一下，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和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地、极其小声地说：

金泰亨“怒那……谢谢你……”

谢谢你不顾别人的看法选择了我。

谢谢你相信我能行。

谢谢你现在……在这里。

即使那些话像刀子一样伤了他，但他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陆今朝绝不是那种会因私废公的人，她的严格，他比谁都体会得更深，她的选择必然是基于对他们每个人和整个团队的考量。

可是……那些质疑的声音，还是像一根刺，扎得他生疼。他需要确认，需要从她这里得到力量，来抵消那些可怕的流言蜚语。

陆今朝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道谢弄得更加疑惑，但也能感觉到他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她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陆今朝“傻瓜，突然谢我什么？先进来坐下，喝点热的东西好不好？你身上好凉。”

她试着想让他松开一点，好看清楚他的脸，但金泰亨却固执地不肯松手，仿佛一松手，这份温暖和安心就会消失。

金泰亨“就一会儿……怒那，就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还有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今朝的心软了一下，她不再试图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安静地陪着他，用无声的陪伴告诉他：我在这里。

窗内灯光温暖，窗外夜色渐浓。

被短暂吵醒的RJ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相拥的两人，顿了顿，似乎是感受到那股悲伤，又蜷缩起来继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