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雾气有毒，会让人产生幻觉。”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中招的人，张起灵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没中毒的原因。与他的游刃有余相比，躺在地上的温晏邱闭着眼睛，心乱如麻。

“温老师！温老师！有人找你！”

昨晚，她留在办公室里加班，晚上九点多一点，被门卫叶大爷着急忙慌地叫走，说是有人找她，大爷乐呵呵地锁门，嘟嘟囔囔今天总算能早点下班。

站在保安室墙边，温晏邱被晚上的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后背抵着墙，却没打算往前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人。

两年前，温晏邱生过一场大病，伤到了脑子，导致过去的记忆有些模糊，没办法确认这个人身份的真实性。自称是她朋友的男人，此刻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对着自己呲牙咧嘴地笑。

温晏邱没有开口，对方的眼神没什么问题，可她浑身难受，感觉好像有个人在暗处盯着她，随时可能出现意外。这个年头，面包车可不多见，男人是从副驾驶下来的，车上窗户都闭着，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就不清楚车上有几个人。

“吱呀——”

叶大爷拉上生锈的铁门。

正处于应激状态的温晏邱被惊了一下，内心的不安更重了。

因为没了过去的记忆，没有什么思维惯性和经验供她参考，温晏邱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无比依赖于对周围信息的收集和第六感。眼下，大脑分泌的肾上腺素在不断催促她：不对劲，离开这里！

温晏邱在脑子里疯狂地思考退路，这个车肯定是不能上的，朋友也干脆先别认。目前对方人数未知，身份不明，保险起见的话，需要找个理由，让自己和叶大爷在学校里再留一会儿。

“哐嘡——”

是叶大爷在锁门。

“叶大爷，你先别锁，我手机忘……”温晏邱听到声音立马出声阻止，她转头去找人，后背悚然一惊，想回头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白色的毛巾砸到她脸上，捂住了她的口鼻，哪怕在意识到危险后立刻屏住呼吸，她依然吸入了少量药物，脑子在一瞬间模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叶大爷转身，惊呼一声，手一松，钥匙串掉到地上，还滚了几圈。

“温老师，温老师？”

肩膀被拍了拍，温晏邱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被强烈的光线刺痛，眨了眨眼做缓冲，眼睛还是发涩，止不住地想要流泪。是黑瞎子，他和昨晚一样，正看着她笑。敛眸，遮掩住自己眼底的抵触与敌意，温晏邱从地上爬起来。

黑瞎子熟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没事多锻炼锻炼身体，然后给她介绍了一下装备。他们腰上有牵引绳，背包侧面缝有小刀片以备不时之需，除了蜡封的药片，压缩饼干和水，包里还有各种开道的工具。他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于这种事的熟悉，但也敢大言不惭的说他们曾经是朋友。怎么，一个小学语文老师和一个地下工作者的跨界友谊？

他们原地修整后，就接着前进。没人因为这个意外而产生退却的想法，除了温晏邱。整个队伍里，她谁都不认识，唯一可能“认识”的黑瞎子，温晏邱也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很危险，目前来路不明，目的也不明。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地下溶洞的入口。

他们弯着腰一点点走进去，黑暗一点点降临，直到再也看不到来路。每个人都打开头灯和手电，但这点光线在地下显得如此渺小。有限的光明被更大的黑暗吞噬掉，带给人一种危机感，没人知道黑暗里有什么，下一秒又会看到什么。

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溶洞，一定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她看到了闪着细碎的光的三米高的钟乳石，也看到了像群山一样倒挂的石头，这里没有景区里那种五颜六色的彩光，一切原始而自然。

走过那段开阔的地下，他们好像走进了巨蟒的身体里，宛如蛇形的管状洞穴，手电筒的光照不到尽头。

温晏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捏住了，她闭上嘴，用鼻子小幅度的呼吸着，担心惊扰了黑暗里未知的存在，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上。除了手电筒的光线所照之处，其他地方一片漆黑，身边队友的存在反而给了她慰藉。她甚至不敢想象孤身一人的场景。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手电筒不知道能撑多久，眼睛黏在光线照亮的前方，心脏又因为看不到的身后而心惊胆战，不断的移动光线，不断的求证周围的安全，巨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哒哒……

她僵住了，刚才是什么声音？还没等她确定刚才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又听到一个声音，这一次，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听到了。

噗嗤——

那声音像是装水的气球突然被什么戳破，水瞬间炸泄。

眨了眨眼睛，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视线陡然间模糊起来。黏糊糊的液体从脸颊旁汇集淌下来，垂首，透过模糊的视线，温晏邱看到手背上粘着的猩红，还是温热的。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第一次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意与危险。之前积攒下来的恐惧与焦躁在此刻竟然平息下来，温晏邱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她被满脸后怕的杜葵往后拉了一把，数个黑黝黝的枪口瞄准了那个倒下的人，以及他的上方。

不是什么不明生物的袭击，只是他头顶的钟乳石掉下来了。温晏邱浑身发凉，这个人不是普通人，是一个雇佣兵，绝对不缺敏锐与身手。为什么……大家在此之前都恍若未觉？

黑瞎子上前用脚踢了踢那个人，毫无动静，大家很快就发现那块尖刺般的钟乳石还砸断了地面。李老板在看到坑洞后把损失的人员抛之脑后，即刻下令向下挖掘。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这里很多地方本身就是空的，早已经被人挖成了筛子。李老板近乎神经质地喃喃低语，然后看向温晏邱，目光里带着狂热与仇恨。

眼神微闪，缓缓地垂下眼眸，温晏邱避开了视线将要发生的交锋。那本笔记已经烧成灰了，不出意外，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

顺着绳子，第一次体验“绳降”项目的温晏邱磕磕绊绊地往下走。随着绳子一节一节被放开，距离洞口越来越远，所处的空间也越来越狭隘。那种空间带来的挤压感，让人的呼吸越来越受限。温晏邱看不到底下，也就无法猜测是否有地下河或者可以停留片刻的平台。崖壁上的岩石很不稳定，有很多小小的落石。一个踩空，像是心脏被掐了一下，又松开。

李老板一边将绳索递给身边的人，一边往前走，他们下到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这里空旷到可以容纳得下一个小三层楼。

杜葵的眉头拧到一起，嘴里念念有词，他苍白着脸，温晏邱刚刚想询问他就被一道光线晃了眼。她抬手遮挡，是众人在勘探四周。光线四处游荡，最后落到正前方的石门上，看着门上长着黑压压一片小石子，温晏邱心底悚然一惊，大喊一声：“把手电筒关掉！”

话音刚落，那些黑色的小石子就开始动了。

混乱之中，有人按灭了光源，也有人理智全无，想要看清未知的危险。张起灵黑着脸，一边砍退虫潮，一边踢掉那些人手里紧抓着不放的手电筒。尖叫声，呼喊声，黑瞎子和李老板带着大多数人退到了角落的漆黑里。

那些虫子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硬壳虫子，拥有强健而有力的翅膀。虫子的外壳坚硬如铁，泛着幽幽的暗光。它们在空中飞舞时，犹如一道道黑色的浪潮，发出嗡嗡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它们以血肉为食，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一旦成为它们的目标，就很难逃脱被猎杀的命运。虫群所过之处，往往留下一片狼藉和绝望。

砰砰砰——

有人开枪了。

踉踉跄跄的杜葵眼里只有被撞掉了的罗盘，完全没有看到有一个人，

这座失落已久的古城，在黄沙的掩埋下，长眠地下千年，如今，再次睁开了它的双眼。

温晏邱在一阵阵咳咳声中睁开眼睛，灰尘漫天后是一座大约有三米高的石门。

石门中央，一条巨龙盘旋而上，龙身缠绕着云雾，龙眼如炬，闪烁着智慧与威严的光芒。它的鳞片在夜明珠的光芒下熠熠生辉，每一片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智慧。巨龙四周，云雾缭绕，如梦如幻，仿佛它正穿梭于天地之间，掌控着风雨雷电。巨龙的两侧，有两只凤凰展翅欲飞，它们的羽毛五彩斑斓，犹如彩虹般绚烂。凤凰口中衔着璀璨的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石门。石门的下部，则雕刻着一系列神话传说中的神祇与灵兽。或坐或立，形态各异。

“阿里克西古城……”温晏邱听到耳边有人在念叨。

“这一定是阿里克西古城……从来没人发现的宝藏……那里的金银堆成河，珠宝如沙砾，那里的人…”温晏邱转头，看到李老板就贴着她站着。

李老板勾起大大的笑容，语气虚幻地对她说：“那里的人不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