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温晏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贯冷静自持的她此刻竟也少见地愣了神。洞穴中的幽暗火光映照在温晏邱的脸上，如同水面中的倒影波光粼粼。

大约半个小时之前，温晏邱在探索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地下世界时，意外发现了一个隐藏在低洼处的洞穴。她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只见里边的小路错综复杂，宛如一个天然的迷宫。手持火把，温晏邱一步步深入，几次拐弯之后，便彻底迷失了方向。

温晏邱并未慌乱，她发现，除了自己用碳棒留下的记号外，还有一些显然是刻意为之的标记——那是用刀子刻下的十字记号，清晰而有力。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惊，她意识到，这个迷宫一样的洞穴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继续前行，心中的好奇与警惕交织在一起。终于，在一个狭窄的通道尽头，她看到了光亮。

温晏邱的心猛地一跳，火光在张起灵脸庞上跳跃，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张起灵站在那里，手电筒的光芒从他手中溢出，与温晏邱手中的火把交织出一片温暖而奇异的光影。

火把微微颤抖，映照出她眼中的波澜。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似乎想要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张起灵也同样愣住了，他脸上的尘土和伤痕在此刻显得那么真实，那双沉静如潭水的眼眸里，也闪过了一丝意外。

“张起灵？”

他的左脸颊有一处明显的划伤，血迹已经干涸，脸上也沾了些许尘土，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而深邃。

两个和大部队走散的人，在这样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地下洞穴中，竟然奇迹般地碰面了。

“等等……”

温晏邱突然停下脚步：“我的外衣是什么颜色的？”

张起灵凝视着她，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黑色。”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突兀，温晏邱并未就此罢休，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用力一扯自己的外套，外套瞬间滑落，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的内衣。

“这个什么颜色？”

张起灵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凌厉起来：“我看到的还是黑色……”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明白，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异变，眼前的世界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与真实。没有正常的参照物，他们无法确定自己所见的究竟是幻象还是现实。

温晏邱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背后似乎坠着某种不明之物，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爬行声，那声音似乎永无止境，如同夜色中的梦魇，不断侵扰着他们的神经。

温晏邱的思绪不禁开始飘忽，但很快，一个更为直观的念头打断了她的遐想。

等等……

她猛然发现，那团始终潜伏在侧面的阴影，刚才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温晏邱从思绪中惊醒。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纠结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迈开步子，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然而，她的脚却像是被牢牢钉在了原地，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那团阴影看，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

原来，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转身之后，会看到更加恐怖的场景，害怕那一瞬间的恐惧会彻底击垮自己的意志。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后退。不幸的是，那团影子也跟着动了。

“温晏邱？”

后面传来张起灵的声音，那团阴影在听到声响之后，活了过来。

是声音！

咬紧牙关，温晏邱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暴露了自己和同伴的位置。她深知，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任何微小的声音都可能引来致命的威胁。因此，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与紧张，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她的右手缓缓举起，直到超过肩膀的高度，然后以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颤抖着摆了摆。这是他们之间事先约定好的暗号，意味着她遇到了麻烦，需要张起灵的帮助，但又不能发出声音。

张起灵见状，立刻明白了温晏邱的处境。他深知此刻的形势严峻，不容有丝毫的迟疑与疏忽。张起灵缓缓而镇定地将长刀从刀鞘里拉出几公分，锋利的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他隐去自己的气息，如同一只潜行的猎豹，快速地向温晏邱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每一步都踏在最为隐蔽的角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视线紧紧锁住那团不断逼近的阴影，温晏邱心跳加速，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脚步，试图与这未知的威胁保持距离。然而，那阴影却如影随形，她退一步，阴影便跟进一步，仿佛将她视为猎物，紧紧锁定。

一步，两步，三步……温晏邱的肺部已经逐渐接近承受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被动地逃避下去，必须寻找反击的时机。于是，在又一次喘气的刹那，她做出了决定。

转身，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温晏邱脚下的步伐从快步走瞬间变为奔跑，她全力以赴地向前冲刺，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抛诸脑后。她的身影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整个人几乎是奋不顾身地扑了出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摆脱阴影的纠缠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是头皮上传来的刺痛感。温晏邱心中一惊，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低头躲避，幸而因为反应迅速，那阴影只是勾住了她几缕头发，未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阴影似乎也失去了平衡，擦着温晏邱的后背重重地摔了过来。就在这时，张起灵及时赶到，一把将温晏邱拽到身旁，用身体护住她，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横着挡在两人面前。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那片不断蠕动的阴影，那些阴影柔软而灵活，仿佛能随意改变形态，利于行动，却又在攻击时瞬间变得坚硬如铁，难以攻破。

“退后！”张起灵低声提醒，手腕一转，他立即往下狠狠一劈。

铮——

锋利的刀刃砍在那看不出形态的阴影上，却发出了如同砍到大理石般的清脆声响，反作用力震得张起灵手腕一阵发麻。然而，他毫无停顿，借着这股力量，身形一闪，立刻又攻了上去，刀光如电，划破黑暗。

另一边，温晏邱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由于身体的惯性作用，狠狠地撞上了崎岖不平的岩石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一刻，疼痛与惊愕交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迅速调整呼吸，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从短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她手中紧握的手电筒发出微弱而坚定的光芒，穿透了周围的黑暗。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光束，沿着岩石壁的轮廓缓缓扫过，直到那束光终于落在了之前隐约可见、却模糊不清的阴影之上。随着光线的逐渐聚焦，阴影的全貌渐渐显露出来——

那些阴影似乎能听声辩位，在张起灵的攻击下灵活躲避，同时从体内分泌出黏液，那些黏液不仅具有腐蚀性，还能标记味道，让它们更容易追踪目标。张起灵陷入苦战，左躲右闪，不断寻找着它们的破绽。

他身上的伤口数量如同被无形之手不断刻画，迅速地增加着，每一道都深可见骨，令人触目惊心。鲜血顺着握刀的刀柄汩汩涌出，宛如细小的溪流，迅速晕染在他那件原本干净的蓝色卫衣上，将那片区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然而，这些阴影似乎并没有真正的致命之处，它们既柔软又坚硬，让人无从下手。

他突然注意到，每当这些阴影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进食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时，它们脖子处的鳞片会微微张开，露出一个细小的缝隙。

张起灵身形暴起，如同猎豹般冲向那群阴影。他瞄准其中一个正在进食的阴影，一刀挥出，直奔其脖子处的鳞片缝隙。这一次，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刀刃深深切入阴影的身体，鲜血四溅。

血雾不经意间喷溅到了张起灵的脸上，细密的血珠沾染在皮肤之上，形成了星星点点的红斑。偶尔，几滴多余的血滴汇聚在一起，便沿着他脸庞的轮廓缓缓滑落，如同蜿蜒的河流，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躲开另一个阴影，张起灵一个踉跄，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左手捂住伤口，温晏邱却看见他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血液顽强地从他的指缝间渗透出来，如同细线般一道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声响。嘴唇因失血过多而逐渐泛白，干燥得仿佛许久未沾水一般。

又一个阴影，刀刃将将扬起时张起灵喝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