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的训斥混着雷鸣在宫远徵耳畔炸响,兄长腰间佩刀斩断他发间银铃的寒光,比后背刀伤更剜心刺骨。
宫尚角"为个外族女子置宫门于险境,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他看着宫远徵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只觉得满脑充血,怒气混着无奈,不好完全发作。
宫尚角太看重宫远徵了,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了。
宫远徵"我选了她。"
宫远徵碾碎满地药渣,毒粉渗入指缝灼出血泡。
宫远徵"凭我自己的心,仅此一次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按照自己的心作出的选择,而不是为了宫门。
宫远徵"哥不是也对那个青蓿动情了吗?"
宫远徵的反问,让宫尚角眼底泛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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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年奚抱着药箱僵在月洞门外。
她看见少年浸血的绷带散落满地,苍白的脊背上纵横着新旧伤疤,最深处那道刀痕泛着诡谲的蓝——正是那夜为她挡的毒刃。
宫远徵"滚!"
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个暴雨夜里全然释放,他耳边全是兄长的责怪和长老说的那群屁话。
淬毒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钉入门柱,年奚却踩着满地狼藉步步逼近。
宫远徵转身时眼底泛着猩红,发辫末梢的银铃缠着焦黑药草
宫远徵"连你也要来教训我?"
年奚"我来送金疮药。"
年奚举起青瓷瓶,腕间赤金铃在闪电中晃出残影。
年奚"江州人说伤口沾了雨水......"
宫远徵"江州人江州人!"
宫远徵突然掀翻药柜,孔雀胆混着鹤顶红泼上她裙裾
宫远徵"你可知这些毒物能灭一城?可知我每道伤疤染着多少血?"
他掐住年奚脖颈按在残破的窗棂上。
宫远徵"你这朵温室娇花懂什么!"
年奚攥着的药瓶摔成碎片,掌心被瓷片割破也浑然不觉。
她望着少年眼底翻涌的痛楚,忽然伸手抚上他眉间褶皱。
年奚"我知你试毒时会疼到咬碎银匙,知你每味新毒都先在自己身上试......"
宫远徵"闭嘴!"
宫远徵暴怒的掌风扫落梁上药囊,却在触及她颈脉时化作颤抖的桎梏。
年奚趁机环住他腰身,血腥气混着杜若香扑了满怀。
年奚"我还知你给毒铃刻字那夜,偷藏了我的绣帕。"
惊雷轰然炸响,宫远徵瞳孔骤缩。
少女温软的躯体紧贴着他冰冷的前襟,赤金铃铛随着心跳共振,竟与他的银铃和出段破碎的调子。
他抬手要推,却摸到她后背被毒粉灼伤的溃烂。
年奚"疼吗?"
年奚仰头时,泪水冲淡了他腕间毒粉。
年奚"给我看看伤口......"
淬毒的银簪突然刺入她肩头。
宫远徵在失控的杀意中听见她闷哼,惊觉时已将她按在满地狼藉里。
年奚的鹅黄衫子浸着血与毒。
暴雨冲垮了半扇窗棂,宫远徵颤抖着拔出银簪。
少女血色尽失的唇瓣擦过他耳垂,气若游丝地呢喃。
年奚"没事...不疼的..."
他发疯般翻找解药时,年奚染血的手指勾住他散乱的发辫。
赤金铃铛滚进毒液里,内壁的"徵"字被血浸得发亮。
宫远徵将最后一粒解毒丸渡进她口中,咸涩的液体顺着交缠的唇齿滑落,分不清是谁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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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更漏混着雨声,年奚在剧痛中睁眼,发现自己裹着宫远徵的玄狐氅。
少年跪在床畔为她换药,未束的长发垂落榻边,发梢还沾着被她抓落的银铃碎片。
他敷药的手势轻柔得不像话.
宫远徵"为何不躲开?"
年奚将赤金铃铛系回他腕间,冰凉的银链缠住两人交握的指尖。
年奚"之前听说有句老话......"
她凑近他凝着血痂的唇。
年奚"赠铃者,当生死相随。"
宫尚角立在垂花门外,看着弟弟将脸埋入少女掌心。
檐角断裂的风铎终于停止哀鸣,暴雨冲刷着药庐残垣,却冲不散纠缠的杜若香与血腥气。
他突然觉得宫远徵比起自己,倒是更有勇气。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靠着自己的心去全心全意的与青蓿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