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用干燥的布巾，极其耐心地将乔蛮湿漉漉的长发一缕缕擦干，直到发丝不再滴水，只余下温润的潮气。
他放下布巾，看着坐在床边、身上裹着厚厚寝被却依旧显得单薄的乔蛮，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萧焕“好了，赶紧躺下，裹紧被子，莫要再受凉。”
乔蛮顺从地点点头，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张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
萧焕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水渍，寝衣的袖口和前襟都洇湿了一片。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屏风后，很快便传来清晰的水声。
等他再次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干爽的玄色寝衣。深沉的玄色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也与他平日帝王的威仪隐隐相合，与乔蛮身上那件素净的月白色寝衣形成了鲜明而微妙的对比。
他一边用布巾擦拭着微湿的鬓角，一边走向窗边的软榻。
目光扫过架子床时，却发现乔蛮并没有如他吩咐的那样躺下安睡，而是依旧拥被坐着，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似乎在出神。
萧焕“怎么还不睡？”
萧焕停下脚步，站在软榻边，看向她。
萧焕“可是还有事要做？”
他以为她需要什么。
乔蛮闻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乔蛮“没……没有。”
声音细若蚊呐。
萧焕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明显藏着心事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本已打算在软榻坐下，此刻却又改变了主意，转身朝床边走近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将乔蛮笼罩其中。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泛着粉色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再次问道。
萧焕“真没有？有话便说。”
他的语气比刚才更认真了几分，显然看出了她的犹豫。
这追问仿佛给了乔蛮最后一点勇气。
她猛地抬起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她心一横，几乎是用尽力气，语速飞快地将盘桓在心头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乔蛮“我是想说…阿焕你能不能别睡软榻了？”
她不敢看他深邃的眼睛，目光飘向别处，声音却努力维持着清晰。
乔蛮“我们本就是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分开睡？”
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似乎有些不足，最后竟带上了几分委屈的控诉。
乔蛮“还是说，阿焕你……嫌弃我？”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疾风骤雨，砸得萧焕猝不及防。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僵立在床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羞窘又倔强的脸庞。
那些“夫妻”、“天经地义”、“嫌弃”的字眼在他脑中嗡嗡作响，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乔蛮一口气说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看着萧焕那张向来沉稳冷静的脸上此刻竟是一片罕见的空白和怔忪，仿佛被她的“豪言壮语”彻底震住了。
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巨大的羞耻感和失落感瞬间淹没了乔蛮。
完了！他果然是不愿意的！自己真是太不知羞了！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承受不住他探究的目光，猛地低下头，像只受惊的鸵鸟，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蒙了起来，然后一个翻身，滚到了大床的最里侧，蜷缩成一团，只留下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团。
屏风内外，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乔蛮躲在黑暗闷热的被子里，懊恼地咬着唇，恨不得时光倒流。
就在她以为萧焕会一直沉默下去，或者干脆拂袖而去时，她蒙在头上的被子，却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一道缝隙。
微凉的空气和光线透了进来。
紧接着，她感觉到身侧的床褥微微下陷，一股带着刚沐浴后清爽水汽和独属于萧焕的、沉稳气息的暖意靠了过来。
乔蛮猛地掀开被子，惊愕地转过头——
只见萧焕不知何时已抱着一床薄被，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他动作利落，此刻正侧着身，一手支着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平静地注视着她因惊愕而瞪大的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呼吸可闻。
萧焕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紧抿的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无奈，又藏着纵容。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萧焕“这下，”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她。
萧焕“可以睡觉了吧？”
乔蛮彻底懵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焕的侧脸，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下颌，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刚才还羞愤欲死，此刻却……他就这样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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