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感像湿透的棉被层层裹紧白愫的心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如同生锈的钝刀在胸腔里搅动。
悬挂在洞壁上的身体因藤蔓的勒缚而变得麻木。
不能这样等死。
趁那冰冷的目光还停留在它的骨肉上……必须放手一搏。
求生的野性在恐惧的泥潭里挣扎出来,压过了钻心的痛楚。
她死死咬住下唇,唇瓣渗出血丝,尝到铁锈般的腥味。
用尽身体里几乎被抽干的每一丝气力,小心翼翼地催动力量。
指尖在紧缚的藤蔓内侧艰难汇聚,一簇随时会熄灭的橙色火苗终于浮现出来。
火苗刚刚舔舐到粗糙的藤蔓表皮——
“咿——!!!”
一声细微却尖锐声音骤然在藤蔓深处炸响。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痛苦意识的直接嚎叫,刹那间,那原本静止缠绕、如同死物般的墨绿色藤蔓,瞬间活了过来。
它,粗壮的身躯疯狂地弹抖、痉挛,带着尖刺的表皮簌簌作响。
白愫“啊——!”
白愫短促的惊呼被淹没在藤蔓刮过空气的尖锐呼啸里。
勒紧感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失控的抛甩。
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失控投石机掷出的石子,被那股野蛮的力量狠狠甩脱。
视野天旋地转,眼前是岩壁上布满湿滑苔藓和尖锐棱角的顽石,每一个凸起的黑点都预示着粉身碎骨的结局。
完了。
彻底没救了。
她瞳孔因极致的惊惧而涣散,四肢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却连一丝风都攥不住。
只能绝望地、被动地闭上眼,等待着血肉与骨骼撞击山岩的沉闷碎裂声。
然而,预期中那终结性的剧痛并未降临。
身体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仿佛撞进了一个无形的缓冲层,下落戛然而止。
后背传来极其轻微的、由坠落牵扯产生的钝痛,让闷在喉间的半声呜咽脱口而出。
一股极其清冽、无比熟稔的冰雪气息强势地占据了呼吸,瞬间将她包围。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重新开始流淌。
她猛地睁开被泪水浸泡得酸胀模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视野晃动,率先撞入眼帘的是一片冷月般素净的衣料纹理,丝滑微凉,紧贴着她的脸颊。
视线因惊魂未定而颤抖着,一寸寸艰难上移。
紧绷的下颌线如同锋利的冰刃。
再往上,是那张熟悉的脸。
白九思。
他稳稳地环抱着她。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小心地支撑在她后背和腰肋之间,避开最严重的伤处,将她整个蜷缩的身体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紧紧收拢在怀中。
他的视线并未落在怀中的她身上,而是死死锁定在洞穴深处——那里,被激怒的纯白巨蟒正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庞大身躯带起腥臭的狂风毒雾,整个洞穴都在它的暴怒下簌簌发抖。
巨蟒琥珀色的竖瞳死死锁定了这个突然闯入、夺走“食物”的入侵者,蛇头高昂如同白色山岳,挟裹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轰然噬咬而来。
腥风扑面,带着刺鼻的腐蚀气息。
白九思抱着白愫,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攻击,身形纹丝未动,甚至没有显露出分毫闪避的姿态。
那只空出的左手,袍袖无风自动,以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朝着那扑至眼前、带起尖锐音爆的狰狞蛇头凌空一划。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炸响,但那符文甫一成形,震耳欲聋的恐怖撞击声在洞窟内炸开,岩石粉末簌簌如雨落下。
下一刹那。
秘境外相对开阔的林地间,弥漫的稀薄灰雾无声地向两侧排开。
空气微微扭曲震荡,白九思颀长清冷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托抱的姿势,稳稳落在布满厚厚枯叶的地面上,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外面清冷的、带着腐朽草木气息的空气一下子涌入肺腑,取代了洞中令人窒息的腥膻。
白愫感觉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摁回了胸腔深处,剧烈的惊悸渐渐平息,随之涌上的是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迟来的、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所有感知的剧烈疼痛。
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肋骨的伤仿佛被再次惊醒,每一次吸气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劫后余生。
她还活着。
她急促地小口喘息着,冰冷的脸颊上泪痕交错,湿漉漉的银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和颈侧。
一只冰凉、指节却因紧握而发白的小手,无意识地、牢牢地攥紧了白九思胸前那片冰凉滑腻的衣襟布料,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小小的身体在他坚实如山的怀抱里,依旧因后怕而筛糠般轻颤。
白九思低垂下眼睑,那双蕴藏着冰冷风暴的眸子,此刻终于收敛了几分凌厉的锋芒,沉沉地落在了怀中被折腾得奄奄一息、颤抖不止的小东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