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保持一米距离
四五月的江南阴雨绵绵，北方不曾见过的风光想象起来才更为客观。四五月的北方只是天将亮时的路边橙灯。
天还没亮就赶到教室的我迎接到了陈春昭一天里第一个暴击。
“筠竼，昨天放学的时候，我妈问我，你是不是和江昉在谈恋爱。”陈春昭平静的语气说出口这么劲爆的话，勒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啊？啊,阿姨怎么看出来的啊！？你怎么说？”我懵懵地回话。
“我说不是，你们只是关系比较好。”陈春昭看了我一眼，轻飘飘的带过了这件事，又开始问我昨晚的作业的事。
我的思路也跟着陈春昭跑到了下一个话题上，没有过多想这件事。
上课的时间大多在讲题，当讲到我没有做错的地方时，我总会无意识神游，突然就想到昨晚看到的一个小套路——可以牵手的小套路。
在课间先和陈春昭试了一次，一切顺利——只要我不在一半的时候笑出声的话。
趁着天光大亮我殷切地站起身关了灯，然后便一直坐立不安，在叫了一声“江昉”后也没了后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焦躁地看着挂在教室后的钟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便走到江昉身边，又一次开了口“江昉......”
“江昉，倒垃圾去啊。”
何边叙的声音完全盖过了我的，江昉应了一声，然后低头，问我，“怎么了？”
我完全没准备好的话堵在这里，说不出口，于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冲他摆了摆手。
江昉走后，我叹了口气，心中猛然生上一股劲儿，矫情什么啊，牵个手而已……
也不管时间了，转过身就去追江昉。
“江昉！”
“嗯？”
他们走的不快，全然将倒垃圾当成了一次散步。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来都来了，零帧起手开问。
“江昉，你知道我的幸运数字是哪一个吗？”
“嗯？9吗？”江昉认真的猜测。
“不是哦，是5。”
“为什么啊？”
我轻咳一声，然后勾起唇角，诱惑道：“那你用手比一下。”
江昉乖巧地伸出左手，张开手掌，比了个五。
我抿抿嘴，伸出右手整个附在他的手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一瞬间的心跳被一笔一画地镌刻进我生命的脉搏，我愿意奔向你，此刻。就当我是在刻舟求剑吧，就此刻。
“咳咳咳——”何边叙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疯狂咳嗽，“不用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笑着凑到江昉的面前，弯下腰侧头看他“严肃”的嘴角和微微上挑的眉眼。
“好啦，快上课了，我先回去啦，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晚上的时候，我给江昉发消息，问他，牵手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他回，“还想再有一次。”
江昉同学，你给出一点点的机会都会令我得寸进尺地向你靠近。
倒垃圾这件事是整个班级的同学轮流来做的，再怎么着也能轮到我一次，我可以以这个为借口，在课间的时候慢慢走，晚一点去上课。
“一起嘛？”我问江昉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拉起了垃圾桶另一边的挂钩。
“走吧。”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不经意看他的侧脸。他当然一直没有变过，但是，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瞬间的惊艳。比起剑眉星目的帅气，江昉是干净蓬勃的少年气。
很庆幸可以和江昉在一起，一看到他就开心，和他亦步亦趋的“散步”更开心，走在他的身边时间都会变慢，我刺猬般的形象在他的周围软糯地像是玩偶。
“我去倒吧。”走到垃圾堆前的时候，江昉拉住了我。
垃圾堆这里有几个比较大的垃圾桶，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方便直接把垃圾倒在外面，而垃圾桶里根本没有满。
江昉自己提着垃圾桶，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随处可见的垃圾，走到没有满的一个垃圾桶处，然后将垃圾倒进去。
“走吧~”等江昉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顺手提起垃圾桶的另一边，笑嘻嘻地和江昉说。
“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不怎么啊，什么时候我在你身边不开心啦~”
“嗯。”
嗯，江昉，在满分的基础上，再次加分！我见到过有人随手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在地上，也见过随地吐痰的“正常”行为，所以在我面前有教养有素质的江昉才更加加分。
即使现在可以回家，我们的中午饭也还是要在学校吃的，教室也是食堂，周围一起吃饭的人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
“你好可爱啊！”雯休吃完午饭开始拄着脑袋看着我吃，我瞬间感觉压力山大，我怎么好像在做吃播？
“咳咳，可爱！？吃饭会可爱？”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雯休看得太认真了，我感觉我是一道很难解答的数学题。
“对啊对啊，你吃饭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特别可爱！”雯休眼睛亮亮的解释，还不忘找上一个帮手，“陈春昭！你看是不是！吴筠竼吃饭超级可爱！”
“啊——”我赶紧加快吃饭的速度，生怕再被雯休得住什么可爱点。
“江昉，给我来点。”身后何边叙的声音引起了我的主意，扭头一看，是何边叙在向江昉借辣椒面。
“诺。”
“我也要点。”
“我也。”
辣椒面离开江昉的手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周围同学们之间传播。见江昉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的意思，我开口道：“江昉，我也想要。”
江昉愣了一愣，有些不情愿的皱皱眉头，说：“别了吧......”
我的内心有一瞬间的空白，周围的嬉笑声变得透明，我瞬间摆正身子，没在自讨没趣。有点钝的闷击一次又一次地袭来，喉咙处堵着厚厚一层不知名的情绪，下一刻就会被蒸干成云雾，然后措不及防地降下暴雨。
才不要在这里哭，丢脸。
一整个下午做题的时候，我都在努力避免回头看到江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常一听到他的声音我都会忍不住抬头，听到他的名字也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听，不这么做的话，只能卯足了劲做不会的题——更难过了。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停下了答题的笔，开始检查前面已经完成了的题目。
每个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写卷子的时间，这个时候老师总是坐在什么地方。
突然，楼上响起闷闷的脚步声，乱糟糟的，学生们的声音很嘈杂，但是，现在是下学的时间点嘛？我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表，不是啊。
我皱了皱眉头，只是觉得他们听起来快乐的声音难掩聒噪。
“啪啪啪——”田老师走了进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手中的笔，听她讲两句。
“疫情又严重了，小学都放假了，初一初二也会房价，只有咱们初三的在，和上一次一样，开始住校了昂，今天大家早点放学，不用留下来了，回家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带着行李到学校来。”
田老师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猛然升起一股开心的氛围。
“芜湖！早点放学！！”兴奋地。
“喔——喔——喔——喔——走喽！”扮猴的。
“......”还有安静收拾书包的。
本来这种时候我是会和江昉一起走的，但是今天，我还是有点不开心，不是故意的，只是一起放学的人太多，本来在江昉身边的我被挤得往后了一步，想要追上江昉不得不快走两步。
“哎！？”
感觉到衣服领子被人往后拉，我叫出了声音。好奇的往后一看，王意眠。
“王意眠，你干嘛！？”我好笑的看着他问。
王意眠轻咳两声，眼神往前瞟了瞟，开口解释道：“疫情期间，保持一米距离！”
啊？和谁保持一米距离？我和江昉？我有些无语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们的距离可不是一米的要求啊，冠冕堂皇的王意眠。
被王意眠这么一打岔，我倒是没追上江昉，不得不和他一路回了家。
“我回来啦！明天又要住校了！”我一回家就奔向我可爱舒适的床，整个人摊在上面，和妈妈讲。“你们是不是接到通知了啊？”
“是啊，给你买了点吃的，带到学校。”
“好哦！”
趴在床上的时候，我又想起来了中午的辣椒面，左想右想还是纠结，犹豫了几秒，我弹射起床，跑着拿走妈妈的手机，还不忘找个借口，“妈妈，我查一个题！”
“去吧！”
“江昉！你中午为什么不给我辣椒面！你都给别人了！！！”
即使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仍旧是很严肃的盯着聊天框，试图用这种方法让江昉看到我的决心。
等了不大一会儿，他的回复就来了。
“不是不让你吃，是你流鼻血吃辣的不好。”
我愣了一下，流鼻血？
这句话像闷头一棒打醒了我，昨天上课的时候，我确实因为流鼻血在课程中间跑了出去洗鼻子。所以，这才是他不给我吃辣椒的原因？不是不想，是，我不适合。
我有些心虚地打字，“哦......谢谢你哦。”
“多喝水，最近别吃辣的了。”
“好。”
我还在尴尬之中，江昉发来一句“晚上你没和我一起走。”
哦，对，是被王意眠拉住了。
“王意眠拉住我了，然后就被挤散了[哭唧唧]”
“嗯。”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整理完宿舍的东西，中午在教室吃饭的时候，我翻出带来的糖果，在周围分了一小圈，很经意地回头，问江昉：“你吃糖嘛？”
“嗯，吃。”
我将糖果盒子递过去，但是在江昉伸手接过来的瞬间撒开盒子，牵住了他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我的手掌温暖干燥，半包裹住他微凉的手背，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湿度，不自觉地摩擦着他的皮肤，激起我心里一阵细微的战栗。
江昉并没有拒绝，相反，当我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也顺势扣住了我的手，摩挲了两下。
“哇哦——”桌边的同学们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即使他们已经很努力的降低了音量，但我还是蓦地乱了呼吸，牵够了后缩回手，把糖盒塞进了江昉手里。
我喜欢表达我对江昉的喜欢，就像现在这样，他和我的名字被我的一些行为绑定在了一起。
江昉，我会一直送你糖，直到我能送的最后一颗，直到山谷回响的终处，直到宇宙最后原子的湮灭。
想法周而复始，再远的距离不如踏实的一霎那温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