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在深夜惊醒,潮湿的被子裹在身上,像一条冰冷的蛇。耳边传来老鼠啃咬木头的声响,窸窸窣窣,仿佛就在枕边。我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
墙角的霉斑像一幅诡异的地图,蜿蜒着爬向天花板。我盯着那些斑驳的痕迹,想起三个月前搬进来的那个雨天。房东太太穿着褪色的碎花连衣裙,站在门口说:"这屋子虽然小了点,但采光不错。"她说话时,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床板发出吱呀声,我翻了个身,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哭声。那声音很轻,像是被什么捂住了一样。我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墙上。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几声咳嗽。这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受伤的麻雀。
第二天清晨,我在公共厨房遇见隔壁的租客。那是个瘦弱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正在煮一锅稀粥。她的手腕上有几道淤青,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早。"我轻声打招呼。
她猛地抖了一下,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对、对不起。"她慌忙弯腰去捡,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我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勒过。她很快端着粥回了房间,关门时发出一声轻响。
那天晚上,哭声又来了。这次我听得更清楚,还有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我坐起身,心跳得厉害。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痕。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我冲到门边,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开门时,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隔壁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我推开门,看见女孩蜷缩在墙角,脸上有新鲜的掌印。她的连衣裙被撕破了,露出大片淤青的皮肤。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相框,照片里她和一个小男孩笑得灿烂。
"要报警吗?"我蹲下身,轻声问。
她摇摇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没用的,"她的声音沙哑,"他说过,如果我敢报警,就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我这才知道,她叫小雨,弟弟得了重病,需要大笔医药费。那个男人是放高利贷的,答应借钱给她,条件是...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二天,我在房间里翻出所有的积蓄。钱不多,但应该够小雨和弟弟离开这座城市。我敲开她的门,把装钱的信封塞进她手里。
"走吧,"我说,"趁他还没来。"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可是...你怎么办?"
我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那天傍晚,我听见隔壁传来收拾行李的声音。夜幕降临时,小雨轻轻敲了敲我的门。我打开门,看见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谢谢,"她说,"我会记得你的。"
我站在窗前,看着她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巷子尽头。夜色中,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我知道,那个男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但此刻,我的心里却异常平静。
月光依旧冷冷地照进这间偏仄的小屋,墙上的霉斑依然在蔓延。但我知道,至少在这个夜晚,有人因为我的决定而获得了自由。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