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暴露了

柳青穗这几日确实是玩疯了。跟着陈皮招猫逗狗，陪着黑背老六豪饮，甚至又去招惹了几回张日山，全然忘了自己这具身体还有个每月定时造访的麻烦。偏偏昨日贪杯，喝了不少冷酒，此刻报应来了。

她蜷缩在半日闲客房床铺的最里侧，小腹处传来的阵阵坠痛让她脸色煞白，冷汗浸湿了鬓角，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奄奄一息。

什么青衣墨客的风度，什么柳十爷的威风，在生理期的剧痛面前，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句无声的哀嚎

“妈的早知道……早知道昨天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她都疼的快死过去了，不干人事系统屁都不放一个。这是什么鸡肋的垃圾系统，别人家的系统都是开挂金手指各种物资应有尽有，她啥都没有还得被迫营业。但凡给个布洛芬呢…

就在她疼得意识模糊，恨不得原地升天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叩响，小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十爷，霍当家来了，说有事找您。”

“啥？！”

柳青穗心里叫苦不迭

霍三娘？她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若是平时，她定然麻溜地下楼相迎，可眼下……她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若是强撑着下去，以她现在的状态，怕是走不到楼梯口就得露馅。更别说维持平日里那副风流倜傥的“柳十爷”形象了。但霍三娘亲自来访，又不能不见。

思前想后，她咬咬牙。身份暴露的风险太大，但若真要暴露，暴露在一个人面前，总比暴露在一群人面前要好应对。

柳青穗强撑着对门外道：“请……请霍当家上来一叙。”

片刻后，霍三娘推门而入。她一进门就看到柳青穗瘫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如纸，唇上都没什么血色，不由得蹙起秀眉

“十爷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怪吓人的。”

柳青穗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没什么……就是昨天酒喝得有点多了，上头。霍当家找我有事？”

霍三娘目光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试探着开口

“你们玄妙观……有没有什么求姻缘，特别灵验的法子或者物件？”

“姻缘？”

柳青穗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齐铁嘴八卦过的，霍三娘对二月红似乎倾慕已久。可她是道士，又不是月老祠里的红线仙，专业不对口啊。

“这个……霍当家，姻缘之事，恐怕得更诚心去拜月老。我们祖师爷主要负责捉妖除祟，业务范围……不太涵盖这个。”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的表达自己没那本事。

“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霍三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真没……”柳青穗感觉小腹又是一阵抽痛，吸了口凉气，继续道：“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得看天意。”

霍三娘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柳青穗见她这样，心下有些不忍，强撑着站起身说道：“霍当家别急，先喝杯茶缓缓。”

她转身去桌边倒茶，试图转移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霍三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背影，落在了那袭青衫的下摆处

一块不大不小，但颜色鲜红的血迹，赫然映入眼帘。

霍三娘瞳孔微缩

血迹？这个位置……这个颜色……

莫非…

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霍三娘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压下心中的惊诧，带着一丝笃定地开口

“原来……十爷是个小姑娘？”

“啪嗒！”

柳青穗手中的茶壶盖差点滑落，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倒茶的动作顿住，心跳如擂鼓。这反应，几乎等同于默认了。

霍三娘看着柳青穗瞬间僵直的背影，刚才因为求姻缘无果的失望心情顷刻间被一种奇异的，带着些许玩味和掌控感的情绪取代

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在她手上，可是相当有意思了。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想看看这位名震长沙的“柳十爷”要如何狡辩。

柳青穗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茶壶。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快步走到门口，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走廊无人后，“咔哒”一声闩上了门栓。

霍三娘挑眉道：“十爷这是做什么？想杀人灭口不成？”

她语气带着戏谑，倒也不见多少惧色。

柳青穗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紧张，她一步步走向霍三娘。

就在霍三娘以为她要有什么惊人举动时，柳青穗却在她面前猛地一个滑铲。然后一把抱住了霍三娘的腰，把脸埋在她身上，拖长了调子，带着哭腔哀嚎

“三——娘——”

“好三娘！亲三娘！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啊！说出去我就完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求过人！我求求你了……嘶……哎哟……”

话没说完，小腹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柳青穗疼得倒吸凉气，松开了手，捂着肚子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霍三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惨状弄得一愣。看着眼前这人疼得脸都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柳十爷的威风，分明就是个忍痛忍得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她心头那点算计和玩味，不知不觉散了些许。

“怎么疼成这样？”

霍三娘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伸手将她扶到床边垫了枕巾的地方坐下。

“可能因为……昨天和六爷喝酒了……”柳青穗有气无力地说。

“喝酒？！”

霍三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都不记日子的吗？月事前后最忌饮酒生冷！这点常识都没有？”

柳青穗当然知道，她可是穿书来的。但眼下可是取得霍三娘怜惜的大好机会，她茫然地眨眨眼道：“不能吗？没人跟我说过啊……”

霍三娘一怔，斟酌着开口道：“你娘……没教过你这些？”

柳青穗挠了挠头，语气平淡得像是这件事和她无关。

“我没见过我爹娘。我是冬天的时候，在大街上被婆婆捡回去的。”

霍三娘彻底愣住了。她向来认为自己心肠够硬，可听到这句话，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九岁，独自在长沙城摸爬滚打，连最基本的女孩子常识都无人教导的姑娘，心里某处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

她平日里表现得再如何厉害、如何混不吝，也改变不了她是个无父无母，连这些基本常识都无人教导的孤女的事实。可她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自怨自艾的影子，反而比谁都活得张扬热烈。

一丝复杂的心绪涌上霍三娘心头，让她原本想训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这看似潇洒不羁的背后，竟是这样……

“……罢了。”

霍三娘雷厉风行，很快命心腹丫鬟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月事带等物，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小壶温热的红糖姜茶。她简单告诉了柳青穗使用方法，等她换好衣服，又让人将换下的脏衣拿去浆洗。

“这几天好好歇着，别碰凉的，更不许再喝酒了，听见没？”

看着柳青穗喝下姜茶，脸色似乎好转了一些，不再那么惨白，霍三娘便起身准备离开。她今天受到的冲击不小，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惊天秘密。

刚转身走出一步，衣角突然被人轻轻拉住。

霍三娘回过头，眼前的柳青穗已经散下了总是束成高马尾的长发，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散去了刻意伪装的英气，眉眼间竟透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她轻轻拉着霍三娘的衣角，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或狡黠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真诚的感激。

“三娘”

“谢谢你。”

柳青穗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入耳。

霍三娘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柳青穗，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柳青穗的手背，然后转身，悄然离去。

“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听懂了吗。”

霍三娘下了命令后，便领着霍家人离开了半日闲。

房门轻轻合上。柳青穗重新躺回床上，抱着还有暖乎乎的汤婆子，望着帐顶，长长地舒了口气。

“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