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暗码齿轮

晨光被暴雨洗刷过的城市镀上一层冷冽的银灰，林夕蜷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赛车模拟器的碳纤维方向盘。

VR头盔的散热风扇嗡嗡作响，汗水顺着她绷紧的脖颈滑进衣领。

显示屏上的纽博格林北环赛道在眼前飞驰，每一次入弯时轮胎摩擦的尖啸都让她脊背发僵。

“刹车点提前了0.5秒。”

程野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林夕猛地摘掉头盔，湿漉漉的刘海黏在眼前。

程野倚在中岛台旁，工装裤膝盖处沾着猫毛，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

三花猫蹲在他肩头，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后颈的旧伤疤。

“第七个弯道的重心偏移率超标了12%。”

程野低头抿了口咖啡，喉结滚动时锁骨下的六角螺母吊坠泛着冷光：

“你两年前在墨尔本的事故报告里，右后轮倾角误差是0.3度——”

“闭嘴！”

三花猫惊叫着窜上书架，碰倒了程野昨晚没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夕弯腰捡电脑时，屏幕因震动自动亮起。一封未关闭的邮件赫然入目——

发件人：埃里克教授（慕尼黑工大机械工程系）

主题：刹车线篡改证据链补充

附件：林氏集团2019年供应商合同扫描件（加密）.zip

程野一个箭步冲过来合上电脑，动作快得带翻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在吧台上漫开，浸湿了散落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疗愈案例集》。

“解释。”林夕攥住他手腕，指甲陷进绷带下的伤口。

程野沉默地抽回手，转身从工具包底层抽出一沓文件。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德文技术图纸，边角处有烧焦的痕迹，右下角标注着“慕尼黑工大-林氏集团联合研发项目：

GT3赛事悬挂系统优化”。

“你父亲从2016年开始资助我们车队，”他声音平静得像在报菜名，“条件是所有研发数据必须同步给林氏集团。”

林夕抓起文件，指尖扫过“制动系统热衰减实验”的章节。图表显示，某种新型刹车片在高温下的磨损率异常——与她两年前事故中的刹车片数据完全吻合。

“这些合同……”她喉咙发紧，“是你从慕尼黑带回来的？”

程野从冰箱取出薄荷气泡水，瓶底传感器随着他指尖的力道明灭：

“我退学不是因为事故，是因为发现你父亲在合同里埋了陷阱条款——所有专利最终归属林氏，而车队拿到的永远是瑕疵品。”

林夕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座“年度慈善企业家”奖杯。鎏金的底座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三花猫跳上中岛台，肉垫踩过程野摊开的平板。监控画面突然弹出——上周暴雨夜，林雪带着秘书潜入公寓，将贴着“林氏集团”封条的箱子塞进智能猫窝的控制面板。

“你早就知道他们在监控我？”林夕的声音发颤。

程野低头给猫咪剪指甲，工具包里掉出一枚银色U盘。插口处贴着褪色的标签：“3号车-2019墨尔本站”。

“看看这个。”他将U盘推过去。

视频加载的进度条像把钝刀割着神经。

十九岁的林夕蜷在变形的驾驶舱里，防火面罩被血污糊住半边。镜头外有双手正在拆卸方向盘，小臂上的烫伤疤痕在探照灯下清晰可辨——是二十岁的程野。

“当年救援队赶到前，我调整了你的座椅角度。”

他指着视频里扭曲的刹车踏板，“否则断裂的金属支架会直接刺穿你的肺。”

林夕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扎进脑海——墨尔本医疗帐篷里，有人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说“呼吸，三秒间隔”。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攥紧U盘，边缘的金属毛刺割破掌心。

程野忽然起身走向阁楼。

工具梯吱呀作响，灰尘在光束中浮沉。

他抱着个蒙尘的纸箱回来，掀开防尘布的瞬间，林夕的呼吸停滞了——

她的旧赛车头盔安静地躺在箱中，碳纤维外壳上那道狰狞的刮痕被完美修复，面罩内侧用金漆描着“Lin Xi 2019 Champion”。

“家政系也教这个？”她指尖抚过头盔，触感冰凉。

程野低头收拾洒落的咖啡渍，袖口卷起时露出新结痂的伤口：“慕尼黑的课程确实比较杂。”

落地窗外，黄浦江的货轮拉响汽笛。三花猫蹭过程野的裤脚，项圈蓝光扫过头盔上“CY”的缩写刻痕。

林夕突然抓住他衣领，薄荷味随动作撞进鼻腔：“你到底是敌是友？”

程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头盔郑重地放在她掌心：“我只是个想赎罪的家政机器人。”

智能手环突然震动，林夕的心率曲线在屏幕上炸成红色。程野的平板同步弹出警报：【检测到用户林雪访问公寓门禁记录】。

“游戏升级了。”他勾起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要联手拆解这个齿轮系统吗，雇主小姐？”

三花猫的呼噜声在某个角落响起，智能项圈开始播放ASMR的篝火声。林夕摩挲着头盔内侧的刻痕，忽然发现一行极小的德文——

“Für den Champion, der immer 15 Meter weiter gleitet.”

（致永远多滑行15米的冠军）

雨又下了起来，雨滴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河。程野蹲在地上调试扫地机器人，后腰的工具包里露出一角赛车设计图。林夕仰头灌下整瓶薄荷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烧进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