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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的空调外机在蝉鸣里震颤,余宇涵蹲在水泥台边数蚂蚁。童禹坤的素描本第三十六页还画着上周的静物写生,苹果腐烂处爬出细小的霉斑。
"喂。"余宇涵用冰镇汽水贴他后颈,"教导主任说美术生也要体测。"童禹坤笔尖在速写纸上洇出墨点,窗外的香樟树正在他瞳孔里摇晃。
蝉蜕卡在百叶窗缝隙,像被时光凝固的琥珀。余宇涵翻进窗台时带起一阵热风,童禹坤的橡皮滚过画纸,在少女石膏像的锁骨处擦出一片空白。
"别动。"余宇涵突然按住他削铅笔的手。童禹坤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对方瞳仁里晃荡,睫毛扫过对方掌心时,空调滴水正落在生锈的铁皮桶。
蝉在某个瞬间集体噤声。
篮球场的塑胶地面蒸腾着暑气,余宇涵的护腕沾满晶亮的盐粒。童禹坤蹲在树荫下数他投进的三分球,冰红茶在塑料袋里凝出水珠。第十七个球擦框而过的瞬间,余宇涵掀起衣摆擦汗,童禹坤的铅笔在速写本上折断。
"过来。"余宇涵勾着球鞋带把他拖到篮板下,"帮我记分。"童禹坤的后背抵着滚烫的钢架,余宇涵的呼吸掠过他耳尖的绒毛。跳投时扬起的衣角像白鸽的翅膀,童禹坤数着他脊椎凸起的骨节,突然想起生物课讲的蝶类骨骼标本。
午休铃响时童禹坤在画睡莲。余宇涵趴在他旁边的课桌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童禹坤的校服外套滑落在地,余宇涵的指尖悬在他发梢三厘米处,阳光突然穿过玻璃窗,把他们的影子钉在黑板报的粉笔画上。
暴雨来得很突然。童禹坤抱着画具往车棚跑,帆布鞋踩碎的水洼里映着紫红色的积雨云。余宇涵的自行车横在路口,车筐里躺着半融化的香草冰淇淋。
"上来。"余宇涵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运动服紧贴着起伏的肩胛骨。童禹坤攥着后座铁架,风把余宇涵的后背吹成鼓胀的帆。雨点砸在眼皮上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在雷声里。
便利店暖光像搁浅的月亮。童禹坤用纸巾擦眼镜,余宇涵对着关东煮的热气呵白雾。玻璃上的雨痕把他们的倒影割裂又重组,余宇涵突然说:"你耳朵红了。"
童禹坤的速写本躺在收银台,最新一页是余宇涵投篮的侧影。便利店阿姨递来塑料袋时,贝壳手链从余宇涵口袋滑落,和童禹坤没送出去的素描纸叠在一起。
蝉在暴雨中集体羽化。
童禹坤在天台晾衣服时发现余宇涵的校服。洗衣粉的柠檬香混着少年特有的汗味,衣领处蹭着铅笔灰。余宇涵抱着篮球出现在楼梯口,夕照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喂。"余宇涵抛给他一罐汽水,"要不要去看海?"
童禹坤的速写本被风吹开,夹在里面的贝壳簌簌作响。余宇涵的自行车铃在暮色中叮当,他们穿过最后一片梧桐树荫时,童禹坤的手指终于轻轻攥住了他的衣摆。
落日把两个影子融成跳动的光斑,像永远封存在玻璃瓶里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