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聊吧

躺在崭新的宿舍床上第一晚，段艺璇和沈橙不约而同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段艺璇的思绪飘回清晨——她鬼使神差地在过道里拦下了沈橙。为什么？明明才接触没几次。或许，从最开始在许佳琪的怒火中替她解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留意到这个女生了。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让她心烦意乱。她翻身摸出手机点开口袋房间开始语音直播，没想到弹幕里粉丝的一句调侃——“ddd这么晚开播，不会是有情感问题吧？”——像一支冷箭，精准地命中了她的心事。

同一层楼的沈橙也没好受到哪里去。积压待签的文件已经够令人头疼，但段艺璇白天那些直接的话语，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到现在还在翻腾。该给她一个解释的。这个念头反复碾压着她的思绪。

隔天，沈橙答应陪裴钰去悠唐看韩家乐的公演。回想起来，无非是昨晚被裴钰软磨硬泡得头晕脑胀，胡乱应下的。走进剧场，沈橙还在盘算着抽空去找剧场总监，问清楚飞行嘉宾的事儿。回来的路上，吴哲晗已经把所有细节和盘托出。现在可好，成员们眼睁睁看着她上了导演组的车，那些传言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照旧在内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裴钰倒是眼尖，韩家乐刚踏上舞台，她就兴奋地拍着沈橙。可沈橙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剧场角落里一个戴口罩的身影吸引了过去——左婧媛？！她怎么会在这里？录制那天的电话风波瞬间闪回脑海，让她心头一紧。身旁的裴钰凑过来笑眯眯地问：“沈总，你一会可不可以带我去后台找韩家乐签个名呀？”

沈橙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心思却完全没在韩家乐身上。她急切地拿出手机，给钱蓓婷发消息：

「在剧场吗？帮我侧面问问中泰那边的剧场经理，左婧媛最近状态怎么样？」

她问得尽量委婉，但探究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屡屡向左婧媛的方向瞥去。

等待回复的间隙里，裴钰已经进入了追星模式——拍立得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小小的相片在她手中飞快堆叠。

公演临近尾声，钱蓓婷的消息终于弹了出来。沈橙点开一看，眉头罕见地紧锁起来，脸上浮现出不悦。她匆匆起身，先去见了悠唐的剧场总监，就飞行嘉宾一事敲打告诫了几句，然后推说有事，让总监带着裴钰去后台找韩家乐。安排停当，她立刻转身赶去剧场出口，准备拦下左婧媛。

后台休息室里，裴钰在剧场总监亲自“开道”下，来到了韩家乐面前。对于她们的突然闯入，韩家乐和其他成员都一脸茫然。剧场总监一个眼色，其他成员识趣地鱼贯而出。

休息室安静下来，只剩下裴钰和韩家乐两人。刚才在外面还能说会道的裴钰，此刻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偶像，耳尖微微泛红，有些手足无措。她把那几张精心挑选的拍立得照片推到韩家乐面前，声音拘谨：“那个，你好，我叫裴钰。我是沈橙的好朋友，也是……你的粉丝。”

韩家乐心中了然，摆出专业而温和的笑容：“你好，裴钰。是需要我在这些照片上签名吗？”

裴钰忙不迭地点头。韩家乐看了看照片，目光柔和了几分。她抬眼看向裴钰，压低声音提议：“不如……我们也拍一张合影？我来拍，好不好？”说着，她已经自然地从裴钰手中拿过相机。

韩家乐伸出手拉住裴钰的手腕，将她轻轻往自己这边一带，靠在了裴钰的肩上。裴钰猝不及防地倒吸一口气，“咔嚓”一声轻响，瞬间已然定格。

等待照片显影的过程中，裴钰鼓起勇气小声请求：“韩家乐，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这要求显然是违规的。韩家乐看着眼前女孩眼中的期盼，想起自己即将提交的退团申请，心里涌上一丝复杂。

“嗯……”她犹豫了一瞬，终究拿出手机，声音很轻：“好吧。你扫我？”

另一边，赶到剧场出口的沈橙，正巧迎上左婧媛。她上前一步拦在对方面前，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左婧媛，我们聊聊。”

沈橙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钱蓓婷发来的那几条让她心头一沉的回复：

「沈总，左婧媛已经和那边谈过好几次了想退团。」

「那边的意思是，最近确实多次看到她私下接触以前老板那边的‘熟人’，猜测……可能有跳槽的意思。」

沈橙胸口一股闷气堵着，目光聚焦在眼前这张戴口罩的脸上。

车厢内的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了。裴钰事后形容的那句“正室抓包”虽然刻薄，此刻却显得无比贴切。沈橙和左婧媛并排坐在后座，沉默像一道有形的墙隔在中间。开车的司机透过后视镜，感受到那无形的低压，迅速将自动挡板升了起来。

“你！”沈橙的声音憋着火气脱口而出。然而挡板闭合的轻微嗡鸣让她意识到这火发得毫无道理。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她只能将目光投向紧闭的挡板。

身旁的左婧媛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维持平静的力气。她抬手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她没有立刻看沈橙，而是望着窗外，沙哑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你想和我聊什么，沈橙？”

沈橙转过头，盯着她侧脸紧绷的线条，问题直切核心：“你不想在丝芭待了对吗，左婧媛？我听说了，你想走。”

左婧媛心头一凛。她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不再试图遮掩，声音里是浓重的疲惫：“是，我想…暂休了。”

“为什么？”沈橙的声音带着急切的不解，“明明参加节目之后，你的粉丝基础、流量都在向好，为什么要退？那天晚上的电话…就是原因，对吗？”

左婧媛苦涩地摇了摇头。窗外流动的光影在她眼中投下破碎的暗斑。2019年那场舆论风波，直到今日仍未平息。

“是，”她终于承认，声音轻得像叹息，“确实是…因为那天电话的事…”她停顿了一下，“真正让我撑不下去的…是我现在的状态，已经撑不起粉丝的期待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收敛着声音的颤抖：“因为19年那场舆论，中泰那边对我的偏见根深蒂固。嘉兴路这边不会同意我移籍过去。至于悠唐那边…听说状况也很不好。”她将头靠向冰冷的车窗，“或许…退团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听完她的倾诉，沈橙的眼神倏地变了。最初的心疼迅速被怒火所取代——为了丝芭分部这混乱不堪的局面。从韩家乐的经历，到眼前左婧媛的遭遇，总部的所谓“整改”在地方分部的阳奉阴违下如同虚设。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形。沈橙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左婧媛苍白的脸上，声音奇迹般地平复了，甚至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与郑重：“左婧媛，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句话抛出的刹那，车厢里时间仿佛静止了。左婧媛猛地抬起头，撞进沈橙那双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睛里。

“我相信你。”左婧媛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沙哑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