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庭院里的水晶灯在雨雾中晕开朦胧的光。雨丝斜斜地飘落,打湿了青石板路,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单致炫望着窗外渐密的雨帘,忽然开口:“我想去看看爷爷。”
单致澄正低头翻阅文件,闻言指尖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集团明天有董事会,我走不开。”
单致耀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诗瑶的工作室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一趟。”
单致炫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行,那我自己去。”
单致澄抬头看他:“这么晚了,还下雨。”
“正好,”单致炫站起身,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爷爷以前总说,下雨天最适合陪他说说话。”
——
雨中的牡丹园笼罩着一层薄雾,花瓣上缀满水珠,在夜色中泛着莹润的光。花园中央,两座墓碑并肩而立,雨水顺着碑面滑落,像是无声的泪。
单致炫跪在墓前,冰凉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西装裤,他却浑然不觉。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他轻声说,指尖抚过碑上镌刻的名字。
雨声淅沥,仿佛遥远的回应。
“大哥还是老样子,整天忙集团的事,二哥……”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二哥现在大概正忙着哄二嫂吧。”
风掠过花丛,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动。
“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他的声音低下去,最终只是摇摇头,“算了,说这些也没用。”
雨势渐大,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单致炫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只是静静地跪着,仿佛这样就能离记忆里的温暖更近一点。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漫画工作室灯火通明。
单致耀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玻璃门。透过雨雾,能看到温诗瑶正埋头修改画稿,对他的到来置若罔闻。
他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出去。”温诗瑶头也不抬,笔尖在数位板上划出凌厉的线条。
单致耀把伞放在门口,水珠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工作室的问题,我可以帮忙。”
“不用。”她终于抬头,眼圈微微发红,“单二少不是忙着谈合作吗?”
单致耀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默地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热咖啡。
温诗瑶盯着那杯咖啡,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雨声填满了工作室的寂静。
——
牡丹园里,单致炫终于站起身。他的西装早已湿透,却浑不在意。
“下次再来看你们。”他轻声说,转身走入雨中。
身后的墓碑在雨夜里沉默伫立,仿佛两位老人依旧并肩而坐,目送着孙儿的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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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雨丝如细密的银针,无声地刺入单氏老宅的青石板路。单致炫从墓地回来时,身上早已被雨水浸透,西装紧贴着肌肤,寒意渗入骨髓。整座宅院沉浸在寂静之中,只有屋檐滴水的声音,像是某种隐秘的叹息。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已经三年无人踏足。指尖划过书桌,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浮动,如同被惊扰的记忆。他径直走向浴室,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蒸腾的水雾很快模糊了镜面。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却洗不去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疲惫。
换上宽松的浴袍,单致炫坐在书桌前,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角落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少年少女站在海边,阳光将他们的笑容镀上一层金色。言羽然的白裙被海风掀起一角,而他搂着她的肩,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言羽然伏在书桌前写作业,眉头微蹙。她总是这样,遇到难题就会下意识咬住笔帽,然后轻声唤他:“阿炫,这道题我不会……”他俯身靠近,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当她突然抬头时,两人的呼吸猝不及防地交缠在一起。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而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青涩却炽热,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交握的十指和剧烈的心跳。
单致炫猛地闭了闭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曾经甜蜜的过往,如今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他起身想逃离,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她的影子——沙发上她蜷缩在他怀里熟睡的模样,窗边她踮脚试图够到高处书本的笨拙,甚至地毯上她不小心打翻咖啡时留下的浅褐色痕迹……这个房间早已成了记忆的囚笼。
三年前,他二十岁。单清力的葬礼上,他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站在雨中看着棺木缓缓入土。而就在同一天,言羽然留下一封信,消失得无影无踪。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却彻底碾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阿炫,原谅我的懦弱。”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指尖触到扶手上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言羽然某次等他时无聊用发卡划下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真皮面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太累了,从身体到灵魂都像被抽空一般。窗外的雨声渐渐模糊,他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是掌心虚幻的温度——仿佛她还在他怀里,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