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的后堂房间塞满杂物。
墙上挂满风干草药,桌上堆着泛黄的书卷,角落还有个小火炉噗噗冒着热气。空气里混着药香、墨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焦糊气。
王瑞从架子底下拖出个木盆,舀了些温水,又捏点药末撒进去。水变成淡绿色。
“手。”他言简意赅道。
王林把受伤的胳膊伸过去。
王瑞三两下扯掉那脏布条,露出底下翻卷的伤口。王林嘶了一声。
王瑞没吭声,按着他胳膊浸进药水里。一股清凉感压下火辣辣的疼,血污化开,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收了口,不再渗血。
王林看呆了,这比公会那些治疗学徒厉害多。
“暂时死不了。”王瑞甩甩手道。
他在袍子上擦了擦手,盯着王林,出声:“现在说正事。把手放桌上。”
王林照做。王瑞干瘦手指搭上他的腕脉,闭了眼。屋里只剩炉火轻微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他眉头越皱越紧,睁眼,手指移到王林的心口,轻轻一按。
嘶!王林感觉被针扎了一下,不是肉疼,是更深的地方一抽。
王瑞收回手,表情古怪道:“果然,小子,你肚子里像揣了个冰窟窿,心口却憋着一点火苗。怪得很。”
他转身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厚厚古籍,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个复杂图案和密密麻麻的注解。
“自己看。”王瑞道。
王林凑过去。
那图案画着个人体,丹田位置是个巨大的空洞,心口有一团微光。
下面字王林勉强能认个大概,写的是一种传说中体质,“空魔之体”。描述和王瑞说的一模一样,丹田空若无物,无法储存寻常魔力,但心口潜藏着一丝本源生机。
“这是我?”王林声音发干。
“十有八九。”王瑞合上书道,“公会那测试水晶,就是个蠢杯子,只能测出河里流淌的水。你倒好,是个深埋地下空坛子,它舀个屁?自然屁都没有。”
这比喻粗俗又直接,王林一下子听懂了。他不是没有,只是不一样?
王林问: “那我的血。”
“空坛子也不是完全空的,总沾着点以前装过东西味儿。”王瑞瞥了他一眼道,“你血里,就带着那点‘坛子’本身气味,对某些敏感东西,比如月光草,就是大补。”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心头火才是关键。寻常法师炼天地魔力存于丹田,你呢?你没得存。你得炼你自己那点心头火,炼你那一身气血和你的头。”
王林屏住呼吸,炼自己?
王林问道:“怎么炼?”
王瑞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今天打鬣狗,最后那一下,你怎么想的?”
王林回想那一刻的绝望和愤怒,出声:“我就想跟它拼了,不能死在这。”
王瑞一拍大腿道:
“那就对了。你那点火苗,就得靠这个。靠拼命的念头、靠不甘心、靠你想活下去那股劲,它才能烧起来。平时它就缩着,你才觉得自己屁都没有。真要命时,它才会炸一下。”
他盯着王林,眼神灼灼,出声:
“空魔之体,废是废在寻常路走不通。它有个传说,一旦那点心火炼成了,炼出来的就不是普通魔力,而是更本源东西。能成啥样,老子也没见过,书上都没写。”
希望像点小火苗,在王林心里窜起来,随即又被更大的迷茫压住。
王林道:“可总不能天天拼命吧?”
“当然不能。”王瑞哼了一声,“送死也没这么送的。得学怎么主动把它点起来,控住火候。”
他走到墙边,摸索半天,抠下来一块松动的砖,从里面掏出个薄薄、泛黄皮卷,看起来年代极久。
王瑞出声:
“喏,老祖宗留下来的偏门货色,《燃血录》不全,就前面几层。专门折腾气血心念。正儿八经法师嫌这玩意邪门,不稳当,容易把自己烧干。你嘛…”
他把皮卷塞进王林手里道:“你这空坛子,正好缺这把邪火。”
皮卷触手微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上面字迹不是墨水写,像是暗红色血迹干涸而成。
王林手有点抖。这和他想象魔法之路完全不同,没有咒语,没有法阵,只有一卷危险、不全的古法。
“敢练吗?”王瑞眯着眼看他道,“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点着了,烧得渣都不剩。”
王林低头看着皮卷,又看看自己刚刚愈合手臂。想起公会嘲讽,想起鬣狗獠牙,想起那株染血发光的草。
他攥紧了皮卷,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
“我练。”王林道。
横竖都是废物,不如搏一把。
王瑞咧开嘴,露出个说不出是赞赏还是幸灾乐祸的笑:“行。有点意思。就在这儿,现在,看第一句。看不懂字问我。”
王林深吸一口气,展开皮卷。开篇第一行血字就透着一股狠厉:燃意焚血,逆冲关元。
他刚试着在体内按那晦涩语句引导那点微弱的“心火”,丹田那个“空坛子”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同时,角落里那盆给他洗过伤口的淡绿色药水,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炸裂开来,碎片和水花溅了一地。
王瑞脸色倏地一变,扭头看向窗外,眼神锐利得吓人,出声:
“这么快就闻着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