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锁“咔嗒”一声扣死,贺容乐绯红裙摆扫过墨玉石阶。
凌妍妍也被关进了笼子里!
她瘫坐在冰冷的笼角,后背紧贴着粗粝铁栏,直到确认那刁蛮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敢松开死死咬住的下唇,尝到自己满嘴的铁锈与咸腥。
笼中另一角,锁链轻响。
严浩翔依旧维持着被铁链禁锢的姿势,头颅低垂,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方才贺容乐离去前,一脚踢翻了那碗本就散发着恶臭的饭食——几块看不出原貌的菜叶和硬如石头的黑馍馍,混着污泥和血水,狼藉地泼洒在距离他脚尖不远的地面上。
死寂。
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冰冷的宫殿里交织。
凌妍妍内心OS讨好他!必须讨好他!这是唯一活路!
凌妍妍内心OS虽然不一定又有用……
凌妍妍内心OS但万一未来的疯批暴君良心发现了呢?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口的呜咽,手指哆嗦着探入自己同样单薄破旧的宫女袄裙内襟。
里面藏了不知多久的两个白面馒头。
即便在公主身边做最低等的粗使婢女,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些冷硬的杂粮饼子。
白面馒头,是原主能攒下的最奢侈的“保命粮”。
她摸出一个。馒头不大,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瓷白,与这血腥污秽的牢笼格格不入。她死死盯着它,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胃袋因饥饿而痉挛。
原主这具身体瘦小得可怜,十五岁的年纪,身量却像个十岁的孩子,长期的营养不良让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这个馒头,是她明天、甚至后天的口粮。
凌妍妍内心OS可命都没了,留着馒头有什么用?
她停在距离严浩翔一步之遥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凌妍妍王……王子殿下……
严浩翔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只攥着馒头的手,颤巍巍地伸出去,递向严浩翔低垂的脸侧。
凌妍妍这个……是……干净的……
凌妍妍……给……给您。
染血的乌黑发丝下,那纤长的、沾着血污和汗水的睫毛,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凌妍妍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她不敢收回手,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馒头,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要触碰到他紧抿的、冰凉的薄唇。
凌妍妍刚才……刚才的事……
凌妍妍是公主……是公主逼我的……我……奴婢……万死不敢……不敢亵渎殿下……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惶恐的歉意,而非一丝一毫的厌恶或怜悯——这是原著反复强调的,严浩翔最痛恨的东西。
凌妍妍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伸出的手臂酸麻僵硬,几乎支撑不住。
一只冰冷得毫无人气的手,缓缓抬起。
动作极其缓慢,带着铁链拖曳的沉重摩擦声。那只手瘦得只剩皮包骨,腕骨处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手指修长却布满细碎的伤口和凝固的血痂。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迟缓,覆上了凌妍妍递出馒头的手。
那只冰冷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覆盖着,指尖微微蜷曲,扣住了那个温软的馒头。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馒头从她僵硬的手中抽离。
她屏住呼吸,看着严浩翔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将馒头凑到鼻端下方,被乱发遮挡的嘴唇位置。
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像是在确认这食物的气味。
随即,那只手收回,馒头消失在凌乱垂落的发丝之后。笼中响起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咀嚼声,缓慢而机械。
凌妍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接了!他吃了! 巨大的庆幸夹杂着更深的后怕席卷而来——这第一步,她似乎暂时……赌对了?
……
冰冷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窗棂,透过高窗上蒙尘的彩色琉璃。
凌妍妍蜷缩在离严浩翔最远的笼角,背靠铁栏,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穿透她单薄的衣衫,深入骨髓。
额头的伤一跳一跳地疼,胃里因饥饿而火烧火燎。她死死攥着怀里仅剩的另一个馒头,指尖掐进那柔软的面团里,却终究没敢再碰。
这是最后的保命粮。
时间在寒冷和疼痛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妍妍的意识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时,一阵异样的声音刺破了死寂。
苗疆质子:严浩翔……冷……
凌妍妍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苗疆质子:严浩翔……母……妃……
苗疆质子:严浩翔……别……丢下我……”
呓语声模糊不清,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那声音完全不同于白天贺容乐在场时,他表演出的那种充满屈辱与绝望的呜咽。此刻的呓语,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的、被碾碎般的痛苦和无助,像受伤幼兽在寒夜中濒死的哀鸣。
凌妍妍内心OS这……这是真的?还是……更精妙的伪装?
原著里只提过他喜欢伪装脆弱,可从未描述过他内心深处是否真有这样的创伤!
但作为质子……战败送来……他的过去,本就是一片被刻意掩盖的模糊血色。
苗疆质子:严浩翔……血……好多血……
呓语陡然变得尖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苗疆质子:严浩翔……走开!……都走开!……
铁链猛地被带动,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震响!严浩翔的身体在束缚中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又瘫软下去,只剩下更加急促、混乱而痛苦的喘息。
凌妍妍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凌妍妍内心OS不能再犹豫了! 无论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个雪中送炭、展现“真心”的机会!一个可能真正动摇这疯批心防的机会!
她猛地撑起发软的身体,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片阴影爬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冰冷的铁锈剐蹭着她的手臂,也顾不上了。
凌妍妍严浩翔?严浩翔!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豁出去的颤抖,探向严浩翔被发丝覆盖的额头——
烫!
凌妍妍高烧!
在这冰冷污秽的牢笼里,带着满身未处理的伤口,他发起了高烧!会死人的!
苗疆质子:严浩翔水……水……
严浩翔的呓语变成了模糊的渴求,干裂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着,气息灼热地喷在凌妍妍覆在他额上的手背。
凌妍妍水?
凌妍妍猛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大殿,除了那滩打翻的馊水和污血,哪里还有一滴干净的水?
凌妍妍内心OS贺容乐那个恶毒的女人,连水都没给他们留!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双同样沾满污垢和血迹,却还带着温热的手。
血!
她的血!
这是最原始的、最野蛮的求生之法!
凌妍妍内心OS没有水,就用血!血里有水分,有盐分……至少能吊住一口气!至于后果……去他妈的后果!活过今晚再说!
她指尖用力,试图撬开他紧闭的齿关,将那涌血的指尖塞进去。
凌妍妍严浩翔……张嘴……水……
或许是那浓烈的血腥味刺激了他的求生本能,或许是“水”这个字眼触动了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在她滚烫带血的手指触碰到他冰冷唇瓣的瞬间——
严浩翔的齿关,竟真的松开了一丝缝隙!
凌妍妍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汩汩冒血的手指,用力塞进了他的唇齿之间!
温热、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咸腥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
缓慢,而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