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墨汁般的黑暗泼满了囚笼,却泼不进严浩翔混乱的脑海。
凌妍妍那张脸——算不得好看,甚至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此刻的伤痕显得干瘪蜡黄,像颗发育不良的小土豆——却固执地在他紧闭的眼睑后反复浮现。
苗疆质子:严浩翔(该死!)
严浩翔在心底无声咒骂,喉结压抑地滚动。他强迫自己更深地陷入冰冷的阴影,用铁链的寒气驱散那点不合时宜的灼热。
苗疆覆灭那夜的冲天火光、族人濒死的惨叫、北凰士兵铁靴踏碎王冠的狞笑……这些才是他该铭记的养料!而不是一个卑贱婢女廉价的怜悯!
嗒…嗒…嗒…
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边缘响起,由远及近。
凌妍妍王子殿下……您……睡着了吗?
紧绷到极致的身躯,在辨认出声音主人的刹那,竟诡异地僵硬了一瞬。
苗疆质子:严浩翔(她不是被贺容乐带走了吗?为何……去而复返?)
黑暗中,严浩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苗疆质子:严浩翔不是都……离开了吗?
他刻意停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苗疆质子:严浩翔为何还回来?
凌妍妍王子殿下……昨夜高烧……奴婢……不放心。
话音未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凌妍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粗陶碗从铁栏缝隙中塞了进来,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
借着高窗外漏下的惨淡月光,能看清碗里是半碗稀薄的米粥,上面可怜巴巴地漂浮着几点油星和几根蔫黄的菜叶。
她又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半个同样干硬的杂粮饼子。
凌妍妍奴婢……用攒下的月钱,跟管膳房的张嬷嬷换的。
凌妍妍嬷嬷说……烧退了……得……吃点东西垫垫……
苗疆质子:严浩翔苗疆……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喑哑破碎,在空旷的牢笼里回荡,比哭更难听。
苗疆质子:严浩翔早已被北凰的铁蹄踏平……尸骨成灰……王冠落地……
他猛地抬起头,月光勾勒出他尖削的下巴和乱发后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
苗疆质子:严浩翔王子?呵……北凰长公主脚边的一条狗罢了!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
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砸在冰冷的地面,也砸在凌妍妍的心上。
十五岁……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现这个数字。
在她来的那个世界,这个年纪的男孩,可能正为一场球赛的输赢懊恼,为解不出的数学题烦躁,最大的烦恼不过是隔壁班女孩有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而眼前这个少年,十五岁国破家亡,被当成战利品和牲口一样锁进铁笼,在多年的折磨里,长成如今这副浑身是刺、内心扭曲的模样。
凌妍妍内心OS他现在也没有成为疯批大暴君,若是仔细引导也不是不能……掰正……
凌妍妍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
凌妍妍不是的!
凌妍妍王子殿下……一切都会变好的!您……您会变好的!会变得……很好很好的那种!
黑暗中,严浩翔似乎怔住了。片刻的死寂后,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讥诮的嗤笑响起。
苗疆质子:严浩翔变好?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语调陡然变得尖锐。
苗疆质子:严浩翔我的家……我的国……都没了!这天地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归处?一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罢了!
凌妍妍内心OS救他!至少……给他一点虚假的希望!
她猛地向前膝行一步,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凌妍妍王子殿下!若是……若是你不嫌弃……
凌妍妍我以后就做您的家人!我……我来保护您!
苗疆质子:严浩翔看看你自己……风一吹就倒……贺容乐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一百次……你拿什么保护我?
苗疆质子:严浩翔拿你那点……连自己都喂不饱的月钱?
苗疆质子:严浩翔还是拿你……不知何时就会身首异处的贱命?!”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疏离淡了不少。
苗疆质子:严浩翔自身难保……还妄图当别人的庇护伞?
苗疆质子:严浩翔真是……蠢得让人……
那张沾着血污、苍白脆弱的脸上,那双刚刚还盛满嘲讽和癫狂的幽邃眼眸深处,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凌妍妍若我有一日离开皇宫!
凌妍妍我带你走可好?!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碗凑到唇边,却没有喝。
苗疆质子:严浩翔凌妍妍……
苗疆质子:严浩翔记住你今夜的话。
苗疆质子:严浩翔若你骗我……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近乎妖异的笑容,眼底的疯狂浓烈得化不开。
苗疆质子:严浩翔我就把你……一寸寸拆开……做成最漂亮的傀儡……永远……锁在我身边……
凌妍妍无语,心中一万匹曹尼玛奔腾。
凌妍妍内心OS这经典台词有病娇那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