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咆哮
管风琴的轰鸣在白木教堂穹顶下沉淀成金属味。诸伏高明指尖扫过琴键尘灰时,长野县警的无线电爆出电流杂音:“东侧墓地...上原遇袭!”大和敢助的拐杖砸碎满地彩色玻璃光影,安室透已如离弦之箭撞开后门。
寒光闪过墓碑间隙。黑影的匕首刺破雨幕直抵上原由衣后颈,却在下一秒被飞旋的拐杖头击偏轨迹。大和敢助独目中的暴怒尚未燃起,安室透的皮鞋已踏碎匕首柄,黑影翻越石墙的瞬间,卡迈尔庞大的身躯如铁壁般堵死出路。
“FBI无权实施抓捕!”安室透的警告被枪栓滑动声截断。朱蒂的伯莱塔在雨中扬起:“嫌疑人持有日本公安配枪制式弹匣!”
众人低头——湿泥中半截弹匣反着冷光,编码栏被钢锉磨平。诸伏高明蹲身拾起弹匣旁掉落的老式铜钥匙:“教堂钟楼钥匙,三天前被藤本神父的继任者申请封存。”他凝视锁孔处新鲜的划痕,“有人急迫需要某个消失的证据。”
黑影突然发出桀桀怪笑。兜帽滑落时露出张布满旧烫伤的脸,枯瘦的食指直指安室透:“刽子手!你毁了神父留下的名单!”嘶吼声在墓园上空回荡,卡迈尔猛地撕开他衣袖——露出手腕内侧靛青刺青:藤蔓缠绕的十字架下,1943的数字如伤疤凸起。
“塞巴斯蒂安·莫洛。”大和敢助念出平板档案页的姓名栏,“教堂前司事,战时是纳粹冲锋队员,战后用假身份潜伏。”他独眼转向雨水冲刷的墓碑,“藤本神父忏悔录里揭发的人证之一。”
忏悔室的阴影里弥漫着羊皮纸霉变的气息。塞巴斯蒂安枯爪般的手指划过旧地图上龙脊崖的等高线:“藤本以为封存档案就能埋葬真相...”他猛地掀开跪凳底板,暴露的凹槽里塞满褪色胶卷,“真正的记录在这里!”
柯南的追踪眼镜反射着投影光斑——1944年胶片上,少年藤本正将沉甸甸的布包交给党卫军官,对方抛来的金币在空中划出弧光。“告密换来的鲁格尔金币。”诸伏高明抽出其中一枚,指腹摩挲边缘的咬痕,“和悬崖发现的证物完全一致。”
安室透突然抽出胶卷盒夹层的信纸:“藤本体检报告?肝功能异常标记被红圈标注。”浸透墨水的德文批注写着:“汞化合物残留可能引起神经紊乱”。他目光如电射向颤抖的塞巴斯蒂安:“你调换了他的药物?”
墓园方向传来惊呼。众人冲出教堂时,只见新立的藤本神父碑上插着把银质餐刀,刀柄系着的羊皮卷正被暴雨洇透。朱蒂戴上手套展开卷轴:“《马太受难曲》第十七乐章?”歌词间血字批注如蜈蚣爬行:审判在钟楼倒数第七声时降临。
“弥撒钟每日六响。”诸伏高明望向钟楼轮廓,“凶手给了我们四十分钟。”
螺旋石阶的血迹呈喷溅状延伸。大和敢助拐杖尖端挑起半片染血的琴弦:“谋杀塞巴斯蒂安的凶器是特制琴弦。”他独眼扫过阶梯转角处的三角钢琴,琴盖缝隙残留的金属碎屑闪烁微光。
柯南蹲在琴凳底部:“安室先生看这里!”激光笔照亮钢琴踏板连杆装置——细如发丝的琴弦缠绕着齿轮组,尽头赫然系着沉重的鲁格尔金币。“重力延时装置!”卡迈尔扯动琴弦的刹那,整组齿轮轰然崩塌。
朱蒂的枪口瞬间抬起:“延时目标是塞巴斯蒂安遇害时间!你设计支开我们!”安室透冷笑着展示手机记录:“弦装置触发的物理振动波,与我实时监测教堂结构的传感器波动吻合。”他翻过嵌在齿轮中的微型信号发射器,“想栽赃也要懂基础物理,FBI探员。”
震动余波中,上原由衣在管风琴音栓暗格里摸到团油纸。剥开层层包裹,黄铜簧片在霉斑间泛着幽光——老式气压警笛的核心部件,边缘铭文是“慕尼黑警用,1938”。“和神父尸体喉咙里的金属碎片成分一致!”她将报告投影在彩绘玻璃上,“这是纳粹时期的处刑工具!”
管风琴突然爆出刺耳鸣响。最高音栓自动推入时,巨大共鸣管里传出金属摩擦声。安室透纵身跃上琴台,伯莱塔轰开装饰面板的瞬间,裹着白袍的物体轰然坠落——唱诗班少年被捆成倒十字状,胸前黏着的羊皮纸上血字淋漓:第二乐章揭幕。
“是塞巴斯蒂安模仿神父的杀人手法?”毛利兰捂住惊呼。诸伏高明用镊子夹起少年衣领的浅金发丝:“这是亚麻漂白剂褪色的痕迹。”他抬眼凝视管风琴上方被震开的暗门,“有人提前改造了钟楼结构。”
青铜钟的阴影切割着阁楼空间。安室透指尖抚过悬挂钟锤的钢索,突然扯出半截锯齿状断口:“人为磨损的痕迹。”柯南的手表灯光照亮钟锤表面——细密的亚麻纤维缠绕着腐蚀裂痕。“和管风琴里发现的纤维一致!”上原由衣将采样袋按在钟体铭文旁,“这里还有蜡痕!”
诸伏高明的钢笔在铜钟内壁刮下层蓝色粉末。“青金石颜料。”他捻碎颗粒时,指腹染上钴蓝,“教堂壁画修复专用材料。”灯光转向墙壁,圣母像衣褶处有片指甲盖大小的色斑剥落。
角落铁柜的密码锁溅满血点。大和敢助的拐杖撬开柜门时,数十个玻璃罐在黑暗中泛着荧光。卡迈尔倒吸冷气:“全是纳粹勋章?”朱蒂翻起倒扣的相框——照片里年轻的神学院学生捧着奖杯,背景是慕尼黑大教堂。
“教堂管风琴技师莱纳斯·施奈德。”安室透抽出简历里的体检单,“慢性汞中毒患者。”他眼神扫过墙角堆积的化学试剂瓶,“擅用升汞的古董修复师。”
卡迈尔突然抓起控制台的电线:“第七乐章启动键被按过!”巨大齿轮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众人扑向窗口时,钟楼下方传来引擎轰鸣。黑色宝马冲破雨幕,车顶行李架捆着具被白袍包裹的人形物体。
“是之前被绑架的修女!”朱蒂的子弹击碎挡风玻璃,车辆却加速撞向龙脊崖方向。卡迈尔猛打方向盘追击时,安室透突然按住朱蒂的枪:“看后视镜!”
后视镜里,技师莱纳斯跪在钟楼顶端,双腕被特制琴弦反绑在青铜钟撞锤上。羊皮纸血书在狂风中展开:在圣咏中完成我的祭献。
龙脊崖的乱石堆成为终极祭坛。技师莱纳斯被绑在竖起的十字木架上,胸前扩音器播放着扭曲的《马太受难曲》。当众人冲向悬崖时,大和敢助的拐杖突然横挡:“地上有雷管导线!”
柯南的眼镜片闪过数据流:“仿纳粹S型地雷设计,通过气压变化引爆!”安室透匍匐前进的刹那,卡迈尔悍然跳向裸露的传感器——千斤坠般的体格踏碎感应钢板,粉尘弥漫间导线应声断裂。
朱蒂扑到十字架前扯下胶带,安室透却厉声喝止:“别碰扩音器!”他刀尖挑开背板,墨绿色液体在玻璃管内震荡。“汞蒸气压缩罐,震动超过阈值就会破裂。”
莱纳斯在束缚中嘶声大笑:“藤本神父该死!他烧毁的名单里有我祖父的名字!”他眼球凸出如毒蛙,“战时告密者家属只配在教会做杂役...现在轮到审判你们!”最后半句化作咆哮,“尤其是你!金发的刽子手!”
安室透突然扯开技师的工作围裙——内袋缝着张军官照,青年胸前的纳粹鹰徽下,姓氏赫然是冯·海因茨。诸伏高明的手机屏幕亮起鉴识报告:“悬崖血迹与塞巴斯蒂安的DNA不匹配。”
“模仿犯罪。”上原由衣展示技工刀柄的指纹拓印,“塞巴斯蒂安在琴房留下挣扎印痕,刀刃却有他的陈旧油渍——他是布置机关的帮凶!”
狂风卷起最后的血书羊皮纸。莱纳斯在琴弦束缚下癫狂地吼出圣咏时,诸伏高明举枪瞄准扩音器脆弱的震膜。安室透的伯莱塔却提前响起轰鸣——子弹精准撕裂绑缚死结,重获自由的技师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汞蒸气能诱发永久性神经损伤。”安室透踩碎玻璃罐,鞋底碾过流动的水银珠,“神父长期受害后精神失常,这才是‘被揭发的罪恶’。”
长野警署证物室的灯光冰冷如手术台。诸伏高明将最后一块羊皮纸残片收入档案袋,琥珀护身符压在纸堆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房门开启时没有脚步声,但排气扇的影子在墙面微微倾斜。
“结案报告修正了三个关键点。”安室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塞巴斯蒂安是冯·海因茨家族安插的暗哨,莱纳斯是报复者也是工具。”他站在门口光影分界处,“而你隐瞒了护身符来源。”
诸伏高明推过塑封照片——年轻修女在龙脊崖刻字石旁捧出靛蓝丝绳,戴白手套的手将琥珀坠子递到她掌心。“家母遗物。”他翻过照片背面泛黄的题字:致蓝鸟同志 1943.4.5。
“修女索菲亚·瓦尔德,战时犹太抵抗组织信使。”安室透凝视照片里白手套无名指的戒痕,“她在华沙秘密结婚的丈夫,是组织叛逃科学家。”他指尖划过档案柜新夹入的证件复印件,“战后改名塞巴斯蒂安·莫洛。”
诸伏高明打开抽屉:“今天结案前,证物室收到匿名包裹。”油纸包裹的旧警哨静静躺在绒布上,哨管刻着磨损的编号——001。这是降谷零在警校初年丢失的备用哨,在景光葬礼后由家属领回的遗物清单里被特别标注为“失踪”。
安室透的右手在风衣口袋里攥紧。诸伏高明将琥珀吊坠轻轻放在警哨旁:“塞巴斯蒂安临刑前请求归还的‘战利品’。”他抬眼时,目光穿透二十五年的迷雾:“他说‘蓝鸟’牺牲前,将此物转交可信赖的同志保存。”
排气扇的嗡鸣填满寂静。安室透最终伸手探向吊坠,却在即将触碰时收拢手指:“告诉修复组,钟楼暗阁的犹太人名册要单独存放。”他转身拉开门,月光在走廊地面刻下细长孤影。
门合拢的瞬间,桌面手机亮起新邮件:【啄木鸟会重启 朗姆指令查日本警界蓝鸟档案】。诸伏高明的钢笔尖悬在便签纸上,墨滴在001警哨编号旁晕染开。夜色自窗外浸透窗棂,远处教堂的守夜钟沉闷地撞了三声,碎雪开始飘落在长野的早樱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