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风风雨雨,那么后半生,请带着我们的祝福,好好活下去吧。
“李莲花长命百岁。”
…
久别重逢的三人,自是不可能安安静静坐下喝茶的。刚进门,方多病就开始铺张准备,甚至忘了要和阿飞打一架的事了。
“我们好不容易重聚,实在是大喜事一件,怎么能不喝酒呢!来来来,这是本少爷特地托人从京城最好的酒肆买来的九酝春酒,管够的!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李莲花随意的揶揄,“我说方小宝,你这点酒量,还不够人笛盟主塞牙缝的,可别到时候发酒疯啊,我可管不了你。”
“切,我多愁公子方多病,岂是这么容易醉的?不要说阿飞,就是在算上你我也喝的过!”方多病拍着胸脯作保,神采飞扬的很。
“。”笛飞声不语,只是默默坐下,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方多病。不过看样子,也是心情不错,已经准备豪饮一番。
“那,来吧?方小宝,还不快给我满上?”
“急什么,这不就来了…用什么杯子啊,直接用坛!”
“嗤,某些人小心一醉不起。”
“…死阿飞,别说废话,喝!”
莲花楼里,灯火之中,三位挚友,举杯共饮,直至夜深如墨。
…
一夜畅饮后,酒劲上头的方多病果然是一醉不起。面上两坨红晕,瘫倒在地上,活像街边卖艺的叫花子。
笛花二人废了大劲才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方多病安放在二楼的床上。
期间,方多病先是死拽着李莲花的袖子不松手,吵着不让他离开,导致本就薄如蚕翼的袖子上多了一条裂缝。接着又对笛飞声“拳打脚踢”,控诉自己的不满。
同时还时不时咒骂几句,也不知骂的是哪个忘恩负义之徒,又喃喃的提到忘川花、扬州慢什么的。
最后,这场闹剧在笛飞声忍无可忍的手刀下结束。
夜里静的很。
李莲花站在二楼边沿,从楼旁的草木,慢慢向远看去,直到再看不清景物的墨黑。
他好像很久没这么放松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好像从写下李相夷的绝笔信后,一切都变了,但又好像一切如常。莲花楼还在,狐狸精还在,两个缠人的挚友也还在,自己也还好好的活着,只不过,身上没了枷锁和执念。
正想着,身边多了个身躯,自然是笛飞声。两个十余年的老友就这么并排站着,谁也没出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月高悬。
良久,笛飞声突然来了一句,“你说得对,那夜明月就如今夜。”
李莲花闻言轻笑,“怎么,什么时候笛盟主也会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了?莫不是也喝多了。”
笛飞声不理会对方的揶揄,“你只管好好呆着,把你那扬州慢重新练练,再与我一战。”
这个武痴…
李莲花揉揉太阳穴,状似随意道:“哎呀,这酒后劲太大了,都有点头晕了,我先去睡了哈笛盟主,你自便。”接着信步回身而去。
走到一半,顺便给熟睡的少年掖了掖被子。少年人面上放松,毫无防备,不知因为酒醉还是被手刀砍的。
…
翌日一早,方多病悠悠转醒,脑袋是酒醉后的痛。
刚想着起身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谁料,一抬头,脖颈后面又是一阵剧痛,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这一晚上遭了些什么罪啊…”
方多病只当是睡落枕了,没多在意。在不动脖子的前提下穿戴整齐,走下楼去。
楼下,李莲花和笛飞声早已在桌前喝茶,一片岁月静好。桌上还放着一碗醒酒汤。
“好早啊,你俩不困吗?”
李莲花趁着喝茶的间隙回了一句,“那可不,才不像某人呢,酩酊大醉,烦人的很呐。”
“我才没醉…”
方多病自知心虚,也在桌前坐下,自觉拿过醒酒汤喝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笛飞声放下空杯,出声道,“李莲花,你这碧茶,究竟如何解的?”
方多病这才猛然想起,“对啊,我都忘了问了,没有忘川花,你怎么解的毒?”,光高兴李莲花解毒了,忘了问这无解的至毒,是因何退败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以后慢慢给你们解释行不行?”
李莲花一抬眼,眼前是笛飞声一瞬不瞬的凝视,左边是方多病真挚又好奇的眼神。答案很显然,不行。
“…好吧,那我回忆回忆…”
(接下来思路环绕预警⚠️,大部分以对话呈现,人物台词应该对得上…)
“我刚…乘舟出海那段时间,你们是不是也昏睡了好几天?”
“嗯。”
“是啊…想不到阿飞你还睡觉啊。”
“…。”
“别打岔…我想,我们三个应该是入了同一个梦境。”
“等会,梦不都是自己做自己的吗?怎么可能几个人在同一个梦里呢?”
“一梦一世界。梦境,是第二个现实。”
“不错,我也是这样猜想的。如果真的存在两个世界,那我就可以分别取得忘川花和彼岸花,从而解毒。”
“不是…等会等会…梦境是第二个世界这话我听明白了,这和解毒有什么关系?还有,彼岸花是个什么鬼?”
笛飞声同样投来疑惑的眼神。
“所以说来话长嘛…我们都知道,世人所说的忘川花,世上仅有一株,且分阴阳两朵花。”
“但你们仔细想想,世间万物,存于世间,那定然有办法把自己延续下去,不可能若昙花一现般草率消失,不然他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听你的意思,忘川花,不止一株?”
“不光不止一株,而是一整片,我亲眼所见。”
“不可能啊,本少爷派人找遍了山川湖海,忘川花确实只有这一株无疑啊?”
“方小宝,你可听过‘忘川彼岸’?”
“当然。人死后魂魄出体,经奈何桥,渡忘川,至彼岸,方可入地府,静待转世…但这不就是个神话故事吗?你是说忘川彼岸真的存在?”
“就我的状况来看,是的。梦境中那一世,方小宝你提前遇到我,后来,我将你推入水里,所以你从梦中醒来。
之后,我与老笛东海一战,我们双双坠海后,事情按现实世界的轨道进行,直到十年后,我寻到师…单孤刀踪迹,又遇到老笛,我们两人再次联手,于采莲庄,寻到了单孤刀的‘尸体’。
但是梦中那一世,没有方小宝你的存在,笛飞声无从要挟我,加上梦境中我们对现实世界的记忆都时有时无,命运捉弄下,我将单孤刀尸体埋葬后,就一直呆在云隐山,直到把我自己也埋进土里。
我魂魄出体后,到了忘川,见到了传说中的奈何桥。梦中那一世,我已经寻到师兄遗体,也不知单孤刀是假死,了无牵挂,便走过了奈何桥,到了‘彼岸’,见到,也采到了彼岸花,应该就是我们所说忘川花的阴草。
再然后,我自梦中醒来,回到现实世界,彼岸花也被我带了回来。”
这一大段话信息量太大,方多病消化了半天才朦朦胧胧,笛飞声手指在茶杯上不停摩挲,应该也在琢磨着。
说的口渴,李莲花给自己满了杯茶,不紧不慢喝了几口。
“理明白了吗?理明白我就继续了。”
“嗯…你说吧。”
“嗯,这醒来之后呢,我就还是在小舟上,这个,此时呢,就是,碧茶入脑,深入骨髓…”
笛飞声看出李莲花为难,干脆接话,“然后没过多久,你死了。”
“准确来说,是快死了。弥留之际,我又到了忘川。
只不过这一世,单孤刀之事落幕,江湖重归太平,我…却不想走了。
这一世,我有两个缠人的家伙,若我真走了,怕是这两个就是打下地府,也要搅的我不得安眠呐…”
三人相视一笑。
“这所以呢,我没过那奈何桥。回过身后,我才发现了眼前,是一大片的忘川花。
也是老天垂怜,给了我再醒来的机会。我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服下了忘川花和彼岸花。
一世至彼岸,一世离忘川。这阎王爷那边,也有梦中世界的我去交差了,那现实世界的我,当然就可以回来了。”
方多病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像听夫子讲经。最后,还是笛飞声精辟总结。
“简单来说,就是你经历两世,梦中因为没有方多病,错失机缘,导致你最终选择走向彼岸,取得彼岸花。再醒来到现实这一世,你选择离开忘川,才发现并得到忘川花。”
“不是我,是我们。其他的,笛盟主所言,分毫不差。”李莲花表示赞许,继续喝茶。
方多病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如此,看来,本少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嘛…对了,梦中那一世,单孤刀…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笛飞声言简意赅。
“啊?死了?没有李莲花阻止,他不应该如愿称帝了吗?”
这下,换笛飞声讲故事了。
“梦中,李相夷心死,我亦无能为力,世间再无对手。单孤刀为了复兴南胤,找到角丽谯,与虎谋皮,待他们开启罗摩鼎后,我趁机取走,除掉了笛家堡。
现实中,我在这之后,因忘川花而中了角丽谯的无心槐,被囚于盟中。而梦中,我不必寻忘川花,自没有中无心槐。再后来,我意外得知角丽谯当年雷火炸盟之事,便杀了她。
之后,罗摩鼎还是被单孤刀拿回,但此时我已别无他求,懒得理会江湖纷争,只一心想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
修炼期间,我听闻了单孤刀欲谋权篡位,可最后被角丽谯的毒所杀,天下也未能易主。我没能突破无上之境,最终竟是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一切不过成了一场闹剧。”
听完故事,方多病人都傻了,如同大梦一场。“所以…梦里我们都死了?”
李莲花在方多病脑壳上一敲,“不然呢?你还想一直睡着?若坠入梦魇,那才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唉你打我干嘛,我不问了还不行吗…既然你毒解了,那就皆大欢喜!哈哈…”
笛飞声不理会旁边痴傻的蹩脚货,面向李莲花,“你今后作何打算?”
李莲花放下茶杯,望向窗外,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嗯…这毒也解了,事也做完了,那我就驾着我的莲花楼,种种萝卜,钓钓鱼,游遍这山川湖海。”
“嗯!还有我,我和你一起!你还没尽了师责呢,那婆娑步你可还没教到位啊,别想再丢下我了!”
“你还要再与我切磋。”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了?”
方多病笑得“阴险”,耍起无赖,“我不管,你就是答应了。反正你别想跑了,你要还敢跑,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欺师灭祖,没大没小…”
笛飞声也跟上一句,“你若跑了,我便把四顾门,慕娩山庄,还有普渡寺搅的天翻地覆。”
“不是笛盟主,你我之事怎么还伤及无辜?简直粗鲁,粗鲁…”
李莲花假装无奈的叹一口气,“哎,有你们两个,我怕是不得安宁喽~”
“那又如何,你不乐意?”
“方少侠和笛盟主发话,小民我怎敢不从啊?来,敬好朋友。”说着,举起茶杯。
“永远的朋友。”
……
…
残月沉西海,小舟余空明。
露上碧盘时,可知莲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