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渊的梦境

净渊在一处空茫之地醒来，入目皆是一片白，这种白模糊了天地的界限，分不清东南西北，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让人不禁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这雪白世界的一部分。

净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记得昏迷前与那假扮沐莳的妖物缠斗了一番，那妖物死前朝他吹了口气，净渊防不慎防，想来这便他此刻置身于此的原因了。

就是不知道沐莳那边怎么样了，，，

净渊这么想着，面前就出现了一道波光粼粼的门，门那边传来些许欢声笑语，他仿佛被吸引一般走了进去。

净渊（回忆过去版）爹？娘？

“阿渊，愣着干啥呢，快洗手吃饭呀！”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男人笑着地朝他说话，说完便又走进厨房忙活了。

净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竟变回了孩童般大小，视线也堪堪比桌子高上那么一点。

“阿渊，快过来看看，娘亲新买的珠钗好不好看”

一个眉眼如画的女子坐在镜前笑盈盈地问他，及腰的紫发用几根彩色的绳子绑成两根麻花辫，珠钗上的流苏垂落耳侧，一双紫眸在阳光下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美得有些妖异。

净渊（回忆过去版）好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道。

“娘子戴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男人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出来，放在各种菜肴中间，走上前将小净渊抱起，另一只手牵着女人。

“你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阿渊帮我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小净渊没有回答，只是在父亲的怀中笑得很开心。

忽然，他跌落下来，眼前的场景跟着转换，他被一双富含力量的双手接住，净渊抬头一看，竟然是舅舅！

“紫烟，你们一人一妖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就不劳哥哥费心了”

“自父王驾崩之后，鸟族对妖王之位虎视眈眈，只怕会对蛟龙一族赶尽杀绝”

“少凌自当拼尽性命保护紫烟和阿渊”

“你不过一介凡人，力量低微，连妖族最低等级的小妖都打不过，何谈保护其他人，可笑至极！”

男人沉默了，他因不满父母联姻从家族中逃离出来，能在这个乱世中自食其力已是不易，但毕竟只是一届凡人，如何能与妖对抗。他的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能抬头，从净渊的角度，他只能看见男人头顶的发旋。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哥哥，我好歹能与你有一战之力，鸟族那几个废物不过也是哥哥的手下败将”

靖川看着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妹妹，那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紫眸从前都装着对他的崇拜，此刻却为了一界凡人迸发出另一种光彩，他们有着相同的紫发，流淌着相同的血脉，他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但靖川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说道：

“我可以放任你们二人去胡闹，但净渊我要带走”

说完他便驾马离开，净渊只能听见后面传来爹娘越来越模糊的呼喊声。

净渊再一次跌落，对面的人紧紧拥抱着他，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净渊（回忆过去版）“阿娘”

“我没法保护好他”

耳畔传来紫烟落寞的声音，她无声地哭泣着，净渊未发一言，他只是轻轻安抚着娘亲抖动的肩膀。

在他们分离了十年之后，鸟族找到了他们二人的住处，少凌被重伤，紫烟将自己的护心鳞嵌入他的胸口才保住了一条命，她消除了他的记忆，将他送回他原有的生活轨迹里。在少凌的记忆里，他不过是四处游历了一番，终于想通一切归家而已。

按凡人的眼光看，他很好地适应了从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到沦落天涯的乡野村夫的变化，这似乎已经是他这辈子遭遇过的最大变故，但在实力至上的妖族，克服这样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弱小就是原罪。紫烟觉得自己不该把他扯近这些纷争里，但心动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也许少凌也在懊恼因为自己太过弱小导致紫烟不得不离开家乡和亲人。

可若让往事重来，少凌还是会救起尾巴受伤的奇怪少女，紫烟还是会为了报答留在这个落魄公子身边，二人在初次见面时似乎就已察觉到离别的隐痛，如何还能再分开呢？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少凌无关了。

这一次时光没有往前跳跃，它残忍地让净渊再一次经历了所有。

鸟族联合其他族类攻打蛟龙一族，虽然也有族类站在他们这边，但只是少数，大多是怕惹火上身的，靖川在与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身受重伤。

“不要为我的死亡而哭泣，为蛟龙一族战死是我最满意的归宿，但我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阿渊要早日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这是靖川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将一半功力传给净渊，一半功力传给紫烟，自己却灰飞烟灭了。

战争的瞬息万变让人来不及悲伤，紫烟接手了整个军队，她刚断果决，鬼招奇出，似乎没有受任何影响，硬生生撑了三月之久，但在靖川死时，这支军队就已是强弩之末，终是不敌。

紫烟耗尽所有灵力将蛟龙一族转移，包括净渊，他拼命想要挣脱结界，却于事无补，他只能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企图抓住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紫烟朝他的方向走来，透过结界温柔地看着他，但净渊却只感到悲伤，因为他知道，这是坦然赴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妹妹，至少，让我担起作为公主的职责吧，阿渊要快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呀”

说完，她便转身迎战，为他们拖延时间，泪水模糊了净渊的眼睛，他只能看见夕阳下紫烟挥舞长枪的剪映是那样凌厉果决，所向披靡，身边的景色逐渐向后退去，他拼命想要看清那个身影，却只看见千军万马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紫烟心跳停止的那一刻，远在天边的净渊似有所感一般捂住刺痛的胸口，几乎快要喘不上气，闷得他只能蜷缩起来，凸起的肩胛骨像折翼的翅膀，族人过来扶他，他却自己站起来，看着面前遭受重创的族人，说道：

净渊（回忆过去版）“天高海阔，大家且自行离去”

族人们面面相觑，净渊不知他们是舍不得他这个人，还是舍不得他所能带给他们的庇护。

“难道蛟龙一族就这样，，，”

“此时的确不是与他们正面硬碰硬的最好时机，但要我等就此离开，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靖川将军和紫烟公主？况且，少主从此孤身一人，让我等如何能放心。”

说话的人是靖川曾经的部下，如今也已头发花白，但声音浑厚有力，不输当年。

净渊（回忆过去版）你们于我而言也不过是累赘，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

这话直白得有些伤人，但净渊已无力去想这些，他的灵魂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凌空冷漠地看着这些人，包括他自己。

丢下这句话，他便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天地之大，他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刚刚的部下拦下了他，呈上一把通体闪烁着瑰丽光泽的弯刀。

净渊（回忆过去版）这是？

“护心鳞乃蛟龙一族身上最坚硬的东西，由它组成的兵器想来是不弱。”

净渊（回忆过去版）你们，，，

一条龙没有了护心鳞，相当于最脆弱的地方没了保护壳，净渊自然知道这把弯道的重量。

“我等自然想为死去的族人报仇，但正如少主所说，现在的我们，恐怕去也只是累赘”

净渊（回忆过去版）我，，，对不起。

部下摆了摆手说道，“少主不必道歉，妖族本就弱肉强食，今日蛟龙一族惨败怪不得任何人，只怪我们安于现状，连自己的家园都无法守住，现在，复仇的重担全落在少主身上，是我们该对少主说谢谢才是，今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少主尽管用龙族密语传唤，我等，自当誓死效忠少主”

“我等，自当誓死效忠少主”

身后传来族人庄重肃穆的声音，在这个悬崖边回荡，经久不绝，净渊的灵魂终于归体，他想，他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净渊接过武器，向族人叩首道谢，然后干脆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