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本就没什么胃口，只拨弄着碗里的白米饭，往日里再精致的菜肴也难勾动她半分食欲。可对面的阿鸢却不一样，一双银筷几乎没停过，夹起一块炖得油亮的鸡肉，还不忘软声细语地劝：“漂亮姐姐，你尝尝这个，厨房炖了足足两个时辰，入口就化呢。”
她盛情难却，夹起一块送进嘴里——那鸡肉果然软烂入味，鲜美的汤汁裹着肉香在舌尖散开，连带着汤底都鲜得像是能把人的眉毛鲜掉。不知不觉间，黛眉竟吃掉了小半碗米饭，连带着喝了两碗鸡汤。
“公主，”阿鸢忽然放下筷子，身子往前凑了凑，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我能不叫你公主吗？总叫‘公主’，又生分又别扭，我想叫你姐姐，行不行呀？”
黛眉握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微微泛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怅然，那是被人掀开旧日伤疤的涩意，她垂了垂眼睫，声音轻得像羽毛：“别叫公主了，我早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你想叫什么，随意就好。”
“那我叫你‘漂亮姐姐’啦！”阿鸢立刻雀跃起来，像只得到糖的小雀，一把拉起黛眉的手就往外走，“我早就跟翠玉楼的管事说好了，今天咱们出去办事——我让人备了马车，咱们先去城外的温泉！”
阿鸢的手暖暖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孩子气的温度，攥得不算紧，却让黛眉的身子瞬间僵了一下。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被人毫无防备地牵着手是什么感觉。从前在宫里，宫女们牵她的手带着敬畏，后来沦为罪奴，旁人碰她都带着嫌恶，唯有阿鸢的手，干净又温暖，没有半分算计。
一路上，阿鸢的嘴就没停过。马车路过街边的糖画摊，她扒着车窗指给黛眉看：“漂亮姐姐你看！上次我在这儿买了只小兔子糖画，舔着甜丝丝的，连耳朵都舍不得先吃！”路过巷口的花店，又念叨：“温泉那边的亭子上爬满了紫藤花，这个时节刚好开得盛，风一吹满鼻子都是香的，你肯定喜欢！”
哪怕黛眉全程只是偶尔“嗯”一声，没怎么回应，阿鸢也能自说自话地聊得兴致勃勃，从街边的小吃聊到天上的云朵，叽叽喳喳的，倒让车厢里多了几分热闹。
可黛眉始终没放下戒心。她坐在马车上，眼角的余光总在悄悄留意阿鸢的举动——看她会不会突然变脸色，会不会说漏什么破绽。可阿鸢的眼神太干净了，像山涧里刚淌下来的清泉，清澈见底，没有半分阴霾，只有纯粹的、想跟她亲近的真诚。
她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姑娘，到底是真的天真烂漫，把人心都想得简单了？还是藏得太深，用这份天真当幌子，等着看她的笑话？
马车停在温泉别院门口时，黛眉的心又提了起来。刚走进院儿里，就见温泉池边围坐着几个人——关钟鹏穿着常服，正靠在栏杆上喝茶，林阳和郑明心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话，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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