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罗中范这时候才问道。
“噢,我闲来无事,四处逛逛,没想到就看到范哥在这里。”
罗中范微微挑眉,像是不信王慧侦的这套说辞,不过也没有继续询问什么,只是躺在地上看着夜色。
罗中范很喜欢让自己放空,于他而言出生在极度富裕的家庭并没有获得多少幸福,或者说他缺少让自己感到幸福的能力。
在其他人看来他的生活是所有人梦想的生活,豪门世家,地位尊崇,钱财无数,可只有罗中范自己知道,那些旁人艳羡的“光环”,更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玻璃罩。
小时候,父母的对话永远围绕家族生意,他考了年级第一,得到的也只是父亲一句“别松懈,以后要接下整个集团”;成年后,身边的朋友要么带着目的接近,要么在他试图说些“无关紧要”的心事时,眼神飘向远处的香槟塔。
他试过把自己扎进工作里,连续三个月住在公司,可签下百亿合同的那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后来又学着别人玩赛车、收藏古董,可新鲜劲一过,只剩下更沉的无聊——就像此刻躺在地上,晚风吹过脸颊,能清晰听见远处夜市的喧闹,却觉得那些热闹都隔着一层膜,怎么也渗不进心里。
反而是来到了这个游戏的世界里,他入道门,拜了师父一心向道,整个心灵仿佛被重新洗涤过。
在云雾缭绕的山坳里,晨钟暮鼓撞在石阶上发出钝响。竹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比国际交响乐更加令人身心愉悦。师父漫不经心地随口一句“院子扫不扫得干净,不如心扫得干净”就能让他有种剥开云雾见天晴的通透感。
他跟着师父学辨认草药,在露水没干的坡上蹲一上午,指尖沾着泥土,闻着艾蒿和薄荷的清香;也学抄经,毛笔在宣纸上晕开墨痕,从前签惯了英文名的手,慢慢也能把“清静无为”写得端端正正。有次山上下暴雨,屋顶漏了雨,师徒俩搬着木盆接水,雨声哗啦啦盖过说话声,他却忽然笑出声——从前家里漏水有管家安排修缮,从不用他沾手,可此刻浑身湿透地忙着堵漏洞,心里却比躺在恒温豪宅里还暖。
师父从不跟他讲大道理,只在他打坐走神时,指给他看窗外的竹:“你看竹子,扎根时悄无声息,长起来也不慌不忙,从不会因为别人长得快就乱了分寸。”他望着那些节节向上的竹,忽然懂了——从前他追着百亿合同、追着旁人的羡慕,像在抓着浮木,越抓越慌;可现在晨起扫院、暮时抄经,做着最朴素的事,心却像落了根,踏踏实实扎在了泥土里。
有时候他也觉得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时间。现实世界他如行尸走肉,游戏的NPC无聊乏味按部就班,而游戏世界却能让他感受到血肉在大自然徜徉的感觉,活生生的热烈而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