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如细雨般拍打在青铜烽火镜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王九郎将眼睛紧贴在冰凉的铜管末端,硫磺熏过的镜片让天地笼罩上一层诡异的昏黄色调。突然间,西北方向的沙尘帘幕被撕裂,露出数十面黑鹰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狼烟!双日连珠!”少年哨兵的声音被狂风扯得支离破碎,但城头三座烽火台已腾起青紫色的烟柱。这是大汉西域军团最新研制的硫磺狼烟,即便身处沙暴之中,也能维持半个时辰不散。
李骁用力按住被狂风掀起的锁子甲,指节敲击着疏勒城特有的昆仑玉岩城墙。这种产自和田的深青色岩石,每一块都铭刻着回字形纹路。当七千名弩手同时扣动钢臂张弩的悬刀时,整段城墙会传来蜂群般的共鸣声。
“禀将军,红柳峡谷伏击阵已就位。”副将肩甲上的雪鸮徽记沾满了沙粒,“斯特罗加诺夫公爵的鹰旗距离峡谷东口还有二十里。”
将军的手指缓缓划过沙盘上犬牙交错的峡谷模型,三十七个粘土捏制的战车模型正在峡谷东侧摆出新月阵型。每辆战车都配备了改良型洪武火铳,这种后装式火器虽然能在马背上完成装填,此刻却被牢牢固定在包铁骆驼的鞍座上。
峡谷西口突然传来哥萨克人特有的“呼嗬”声,三千匹顿河马的马蹄声在岩壁间碰撞,化作雷鸣般的回响。冲在最前的轻骑兵迅速摘下背上的桦木弓,然而箭囊里的狼牙箭却迟迟没有机会搭上弓弦——汉军的弩箭正从七十尺高的崖顶倾泻而下。
第一波钢矢带着刺耳的尖啸穿透皮甲,将骑兵连同战马钉在赭红色的岩壁上。峡谷中段的哥萨克人慌忙举起圆木盾,却发现第二波箭雨竟是点燃的硫磺罐。粘稠的燃烧剂顺着岩壁淌下,在峡谷底部汇成一条炽热的火河。
“沙皇的勇士们,让这些东方异教徒见识真正的冲锋!”斯特罗加诺夫公爵的银甲在火光映照下宛如一轮移动的月亮,重甲骑兵的锁子马甲相互碰撞,奏响死亡的韵律。他们突然在火墙前分裂成两道钢铁洪流,贴着岩壁开始诡异的环形奔驰,这是哥萨克人引以为傲的“恰克图回旋”。
李骁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战靴重重踏下机关。埋设在峡谷底部的三百具陶瓮瞬间破裂,浸泡过巴旦杏油的铁蒺藜如毒蛇般窜出,在沙地上铺开黑压压的死亡之网。正在加速的战马哀鸣着跪倒,将背上的骑手甩向燃烧的岩壁。
暮色降临时,疏勒城的青铜闸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开启。浑身浴火的哥萨克近卫军终于撞开城墙缺口,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惊慌的平民,而是五百柄寒光凛凛的陌刀。这些改良自唐代的双手重刃足有五尺三寸长,当第一排刀锋同时劈下时,整段城墙都回荡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城墙望楼突然传来三短一长的号角声,李骁抹去溅在眼角的血沫,这个预定信号意味着地下坎儿井的沼气已经积聚到临界点。他最后望了一眼在城头厮杀的陌刀队,将火把掷向脚边的陶制管道。青蓝色的火焰顺着沟渠疾驰而去,整座疏勒城的地基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那些突入城内的双头鹰旗瞬间被吞没在腾空而起的火龙卷中。
火龙卷腾起的刹那,王跃正带着三十名水兵在坎儿井第七支渠匍匐前进。威海舰队特有的蛟皮水靠沾满沼气凝结的露珠,青铜铸造的火焰筒在幽暗水道中泛着冷光。
“左舷十五度,闸门锈死了!”前方传来压抑的禀报声。王跃摸到队伍前端,指尖轻轻抚过青铜闸门上的双鱼纹——这是疏勒城建城时水工留下的暗记。他从腰间皮囊掏出一颗珍珠大小的南海夜明珠,幽蓝光芒顿时照亮了闸门底部三寸宽的缝隙。
哥萨克人的惨叫透过地层隐隐传来,王跃知道这是李骁将军点燃了主渠沼气。他反手抽出精钢分水刺,突然插入缝隙中的某个特定位置:“这是当年郑和宝船用的自解锁,都退后三步!”
轰隆声中,闸门应声而落,三十道水龙从火焰筒激射而出。这种威海舰队特制的猛火油喷射器,在密闭空间里化作赤色火蛇。正在坎儿井西口集结的哥萨克工兵猝不及防,镶铁皮的木盾瞬间变成三十支人形火炬。
“抢滩登陆阵型!”王跃的号令带着渤海湾特有的咸腥气,水兵们三人一组背靠洞壁,钢制蹼掌在湿滑岩地上踩出浪花纹。他们手中的钢臂弩经过特殊改装,箭矢尾部带着可折叠的铜鳍,在狭窄水道中竟能划出诡异的弧线。
斯特罗加诺夫公爵的银甲在水汽中结满白霜,当他终于突破陌刀阵冲到钟楼时,看到的是此生难忘的景象:二十艘赤马舟正从燃烧的坎儿井口鱼贯而出。这些本应漂在威海湾的尖底战船,此刻却架设在包铁橇车上,船舷两侧的拍杆挂着成捆的霹雳雷。
“放蜈蚣箭!”站在首船的王跃挥动令旗,船头机关弩连续射出七支带铁链的倒钩箭。这些原本用于接舷战的海战兵器,此刻将钟楼飞檐与哥萨克云梯绞成一团。当最后一支箭钉入公爵的披风时,王跃点燃了手中郑和航海图的复制卷轴——那里面裹着三枚威海工匠特制的延时震天雷。
疏勒城的黎明是在沼气爆炸的余烬中到来的。李骁扶着断成两截的陌刀起身,看到王跃正在检查那些架设在橇车上的赤马舟。威海舰队的蛟龙旗沾着血污,却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你们水师的人怎么跑西域吃沙子?”将军抛过水囊。
王跃接住时露出被硝烟熏黑的手腕,上面有道新鲜的刀伤:“三个月前黄海雾战,我们从朝鲜水师手里缴获了沙俄的密信。”他扯开领口,露出肩头青黑色的锚形刺青,“圣彼得堡的造船厂,正在试装带膛线的哥萨克快艇。”
两人同时望向西北方,燃烧的沙丘后方隐约传来驼铃。十匹白骆驼组成的使团正在靠近,为首的掌旗官擎着金帐汗国的狼头纛,却在腰带上系着莫斯科公国的珐琅圣像。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王跃摩挲着火焰筒上的浪花纹,突然转头对亲兵喊道:“把船上的海蛎灰都搬下来!这些石灰混着硫磺,够给城墙再镀层铠甲。”
又几年过去了……此役之后,大汉共和国的威名传遍天下。到公元一六五〇年,所有的战争都画上了句号。世间再无君主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新兴的共和国。皇室或沦为平民,或消失于历史长河,亦或是成为了象征性的吉祥物。
而我,也选择了归隐。回到老家菏泽,种田饮酒,看日升月落。可即便如此,内心深处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胜利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
后来,我听闻各国代表齐聚北平,签订了《北平协议》。世界被重新划分,规则被彻底改写。那时的我已经五十五岁,身体大不如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
某一天,我在旧书堆里偶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手稿。这是第一代穿越者留下的秘密书籍,上面仅有一句话:“威加海内,历史归正。条条大路,将通家乡。”落款是张喆,享年六十六岁。
那一刻,我怔住了。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