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第一次注意到马嘉祺时,是初二开学的午休。蝉鸣黏在教室吊扇上,她抱着作业本经过后排,看见靠窗的男生正把课本立成屏风,偷偷在底下拼乐高。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课桌上拓出一片毛茸茸的金边,像她新买的水彩笔刷出的晕染效果。
“丁程鑫,数学作业收齐了吗?”班长敲了敲她的胳膊。男生闻声抬头,乐高小人的机翼正巧戳中他的酒窝,丁程鑫慌忙把作业本往怀里拢,薄荷糖从校服口袋滑出来,骨碌碌滚进他的抽屉缝。
那天放学后,她在座位上磨磨蹭蹭等到教室空无一人,才敢蹲在马嘉祺的课桌前掏糖纸。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零件时,听见身后传来清润的笑声:“偷糖还是偷零件?”
她猛地起身撞到桌角,眼泪瞬间涌出来。马嘉祺递来创可贴,指腹蹭过她泛红的手腕:“逗你的,糖在这儿。”他摊开掌心,六颗糖纸被叠成整齐的小方块,“不过作为赔礼,得帮我保守秘密。”
丁程鑫攥着创可贴点头如捣蒜,没注意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像她画纸上总也画不好的圆弧。
一、校服第二颗纽扣
高中分班时,丁程鑫攥着分班表在走廊尽头掉眼泪。文科班名单上没有马嘉祺的名字,她盯着“理科一班”那行字,指甲在纸角掐出月牙印。直到有人从背后抽走名单:“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
马嘉祺穿着新领的理科班校服,左胸口还别着没摘的价签。他晃了晃手里的可乐:“走,请你喝冰阔落。”汽水在喉间炸开气泡的瞬间,丁程鑫听见他说:“听说文科楼的紫藤花廊很适合写生,下次帮我带张速写?”
她后来才知道,理科一班在教学楼顶层,而文科班在三楼。每天课间她都会抱着作业本往教师办公室跑,路过二楼楼梯转角时,总能遇见抱着作业本的马嘉祺——他说要去给物理老师送实验报告。
“给你的。”某天他往她怀里塞了个纸袋就跑。里面是袋泡茶和手账本,扉页贴着枫叶标本,叶脉间写着:“听说你最近肚子疼”。丁程鑫的指尖抚过字迹,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擦黑板时,她随口说过“枫叶标本夹在《飞鸟集》里会很好看”。
深秋的运动会,丁程鑫在终点线旁给班级投稿。四百米决赛时,她看见马嘉祺的白色运动服被风掀起一角,像振翅的蝶。冲线瞬间他望向观众席,目光掠过她攥着钢笔的手,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
那天傍晚她在储物柜发现一盒姜茶,旁边躺着他的运动会号码布,背面用铅笔写着:“下次帮我画张冲刺的速写?”
高考前百日誓师大会,丁程鑫在教学楼天台遇见马嘉祺。他靠在栏杆上抽烟,指尖的星火明灭,惊飞了停在围栏上的麻雀。
“怕吗?”他侧头看她,睫毛在暮色里投下细碎的影。
丁程鑫鑫摇头,手里的速写本被风吹得哗哗响。她画过他解数学题时咬笔的样子,画过他在走廊踢纸团的样子,画过他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穿过睫毛在眼下织出的光斑。此刻她想画他抽烟的样子,却发现笔尖怎么都落不下去。
“我报了北方的航天大学。”他碾灭烟头,扔进垃圾桶,“你呢?”
“本地师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皱巴巴的,“学美术教育。”
马嘉祺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挺好的,以后当老师了记得给我家孩子开小灶。”她闻到他校服上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清香,想起三年来每次在楼梯转角遇见,他的校服永远干净笔挺,第二颗纽扣却总是松着。
填志愿那天,丁程鑫在系统里把北方航天大学的美术专业代码输了又删。最终提交的页面上,“本地师范大学”的确认键被按得发白。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马嘉祺在宿舍阳台上抽完第三支烟,将志愿系统里“本地理工大学”的保存键点了下去。
大一那年的跨年夜,丁程鑫在社团迎新晚会上画舞台背景。颜料盘里的钴蓝泼翻在牛仔裤上,她蹲在后台角落清洗时,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笑声。
“嘉祺,这是我女朋友小棠。”“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
丁程鑫慌忙把沾着颜料的手藏到身后。马嘉祺穿着黑色羽绒服,颈间围着米白色围巾,正是她去年偷偷塞进他储物柜的那条。女生小鸟依人地挎着他的胳膊,发梢别着水钻发卡,在灯光下晃得她眼眶生疼。
“丁程鑫?”马嘉的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指尖,“怎么在这儿?”
“画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得像片枯叶,“你们去看晚会吧,我...还有事。”转身时撞翻了颜料架,钴蓝色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河,像极了高中那年他衬衫上被她蹭到的钢笔墨水。
平安夜那天,她在图书馆收到马嘉祺的消息:“学校跨年晚会有多余的票,要不要一起?”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跳了又跳,最终变成:“小棠说人多热闹。”
丁程鑫删掉打好的“好”,回复:“社团有画展,走不开。”关掉手机前,她看见他的朋友圈更新:“有人陪你看雪,才不算辜负冬天。”配图里,小棠的手和他的手交叠着堆雪人,雪人的围巾正是她送的那条。
研二那年春天,丁程鑫在市中心美术馆办个人画展。开展前一晚布展时,她站在梯子上调整《月光拓片》的角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需要帮忙吗?”
马嘉祺穿着深色风衣,手里提着咖啡,目光停留在画作上——画中少年坐在教室窗边拼乐高,阳光透过紫藤花在他发间织出光斑,课桌抽屉里露出半颗薄荷糖。
“这幅画...”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很像一个人。”
丁程鑫攥着画钉的手微微发抖:“是初中同学。”
沉默在展厅里蔓延,像当年教室吊扇坏掉的那个午后。马嘉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其实很早就想还给你。”里面是六颗叠成方块的糖纸,还有她高二时遗落在他课桌的樱花橡皮。
“后来才知道,”他的指尖抚过糖纸边缘,“你每次收作业都绕后门口,是为了看我拼乐高。”
丁程鑫的眼泪突然掉在画框上,晕开小片水痕。她想起那些在楼梯转角假装偶遇的清晨,想起藏在作业本里的薄荷糖,想起他永远松着的第二颗纽扣——原来有些心事,早就像紫藤花的藤蔓,在光阴里悄悄爬满了整面墙。
“其实我...”马嘉祺的话被展厅大门的推开声打断。小棠抱着文件夹走进来,长发烫成了波浪卷,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光:“嘉祺,爸妈在餐厅等我们。”
丁程鑫转身擦去眼泪,用最平稳的语气说:“快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太久。”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盖过了马嘉欲言又止的叹息,盖过了展厅外的车水马龙,盖过了十年间所有未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画展闭幕后,《月光拓片》被私人收藏家买走。丁程鑫在工作室整理画具时,发现颜料管里还剩一点钴蓝。她忽然想起高中那年他衬衫上的墨水渍,想起跨年夜他围巾上的雪,想起平安夜图书馆外的落雪——原来有些暗恋,就像未拆封的颜料,终将在时光里干涸成无人知晓的色彩。
后来的日子里,丁程鑫会在给学生上美术课时,指着教室窗外的紫藤花说:“你们看,藤蔓生长时总在寻找支撑,但有些藤蔓学会了自己攀援。”台下的少女们叽叽喳喳,没人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戒指,那是用高中储物柜里的枫叶标本拓印而成的。
某个暮春的傍晚,丁程鑫路过中学旧址。翻新后的教学楼在夕阳下泛着暖橙色,她看见穿校服的少年少女在紫藤花廊下追逐,其中一个男生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的锁骨像她画过千万次的圆弧。
风掀起她的画稿,一张速写飘落尘埃——画中是十六岁的自己,蹲在课桌前捡拾薄荷糖,阳光穿过少年的发梢,在她手背上拓下一片永远不会褪色的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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