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

春林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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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学期期末，宋丛和林里并列理综年级第一。陈欢尔也有了进步，景栖迟更是出了倒数。

年三十因为林妈要在医院值班，林振声就把林里接去了自己的高级公寓。

林里跪坐在落地窗前，鼻尖抵着冰凉的玻璃。江对岸的霓虹灯牌在夜色里洇成彩色光斑，中央空调出风口吹得她后颈发凉。

手机突然在睡衣袖口里震动，她手忙脚乱掏出来时，糖纸包装的窸窣声惊动了沙发上看春晚的父亲。

林振声同学拜年？

林振声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女儿发红的耳尖。

林里气象台说明天要降温。

林里把剥开的橘子糖塞进嘴里，舌尖顶着糖纸在齿间翻卷。

林里爸你记得换厚被子。

彩电里赵本山的小品台词混着父亲含混的应声，她攥紧手机闪进阳台，推门时带起的穿堂风掀起了纱帘。

听筒里传来宋丛的呼吸声，混着家属院楼下小孩摔炮的脆响。

宋丛数到第三十七颗烟花就给你打电话。

他的声音裹着冬夜的潮气。

宋丛你那边能看到江滨公园的跨年烟花吗？

林里对着玻璃呵气，指尖在雾面上画小兔子。

林里高级公寓隔音太好啦，连...

突然噤声，楼下传来防盗门开合的金属碰撞。她缩进阴影里，看着自己映在夜色里的倒影——珊瑚绒睡裤下露出半截白袜子，是今早出门前林母给买的加厚款。

宋丛连什么？

林里连爸爸打鼾都像隔着水族馆玻璃。

她蜷起脚趾，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咕嘟声。

林里你又偷喝阿姨煮的饺子汤了！

宋丛呛得咳嗽，背景里锅铲碰撞声突然清晰。

宋丛妈！我接完电话再吃第二个盘子！

压低的声音忽然贴近。

宋丛我可没偷喝，我妈把欢尔栖迟他们家都叫过来一起过年了。

宋丛你手凉不凉？窗户开条缝，我数三下咱们同时呼气。

零下三度的夜风钻进领口，林里数着老式挂钟的滴答。远处江面浮动的游船灯火突然炸成漫天金丝菊，她与听筒里传来的爆响同时呼出白雾，额发被十二楼的风掀起时，瞥见玻璃上映着两人同步扬起的唇角。

宋丛看到你呼出的白气了。

宋丛的轻笑震着耳膜。

宋丛在我家厨房窗框的冰花上。

林里把滚烫的脸颊贴上玻璃，楼下街道传来环卫车清运鞭炮屑的沙沙声。

父亲含糊的鼾声混着电视重播的难忘今宵，她突然想起今早离开家属院时，宋丛往她羽绒服帽子里塞暖宝宝的手指温度。

林里我想你了，宋丛。

那头静默了几秒，只有呼吸声打在林里的耳膜。

宋丛我也是，里里我想见你。

现在就想见你，立刻马上就想见到你。

忙音像条滑溜溜的小鱼游进耳道，林里对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发了会儿呆。

这个年过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小时候却总是盼着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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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丛盯着铁门框上未干的水泥碎屑，指甲缝里还沾着刚才刻痕时的灰渣。感应灯突然熄灭，手机屏幕光照亮他睫毛上凝的霜花——23：20足够在末班地铁停运前抵达江岸线那头的公寓。

他冲回家时差点撞翻玄关的万年青，保温饭盒碰撞陶瓷招财猫发出闷响。

宋丛妈我出去一下！

胡乱套上羽绒服，把装着饺子的铝制饭盒塞进书包夹层。

雪粒子扑在脸上像撒盐，宋丛把围巾拉到鼻尖以上狂奔。路过24小时便利店时，玻璃橱窗映出他左袖口沾着的酱油渍——那是偷装饺子时太急留下的罪证。

自动门"叮咚"开启的瞬间，他抓了罐热奶茶，硬币在收银台蹦跳的声音惊醒了打盹的店员。

地铁通道里《恭喜发财》的乐曲空荡荡回响，宋丛隔着羽绒服按紧怀里的饭盒。

当报站音念出"江湾国际公寓"时，饭盒边沿凝结的水珠已经洇湿了内衬。

高级公寓旋转门前，保安狐疑的目光扫过他沾雪的球鞋。

宋丛我找1602林女士。

宋丛故意用指节叩响大理石前台。

宋丛她父亲订的守岁饺子。

手心里攥着的其实是林里去年落在他家的发绳，金属小熊挂坠抵着掌纹。

电梯镜面映出他通红的耳尖，楼层数字跳动时，饭盒里飘出九层塔的辛香。

宋丛突然想起该把衣服反穿掩盖油渍，但"叮"的提示音已经响起。走廊感应灯次第亮起，他盯着1602门牌下贴的倒福字，按门铃的手指比解数学压轴题时还抖。

门内传来拖鞋踢踏声，林里拉开门缝的瞬间，宋丛看见她睡衣袖口的Kitty猫图案在颤。

林里你...

她被灌进来的风雪呛住。

宋丛用膝盖顶住即将闭合的门，从怀里掏出温热的饭盒。

宋丛三鲜馅的在左边格子，包花生的我做了标记。

他的刘海正在滴水，在地毯上晕出深色圆点。

宋丛乘东侧货梯下去，监控死角。

林里指尖触到饭盒外壳的暖意，突然听见主卧传来父亲咳嗽声。她猛地拽过宋丛的围巾，茉莉花香扑进他领口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入他手心——是把挂着雪莉露挂件的钥匙。

林里消防通道。

她比着口型关门，毛绒拖鞋消失在玄关转角。宋丛靠着防火门数到第二百七十七下心跳，终于听见安全通道传来窸窣响动。

林里裹着长羽绒服跑来，光脚趿着棉拖鞋，怀里抱着他的外套。

林里穿上！

她把衣服甩过来时，宋丛看见她睡裤下伶仃的脚踝粘着绒絮，是刚才从羊毛地毯上沾的。

他们蜷坐在楼梯转角，饭盒盖掀开的刹那，白雾蒙住了声控灯。

宋丛花生馅的咬开有惊喜。

宋丛用塑料叉戳起个胖饺子，喂到林里嘴边。她突然呛住，从齿间吐出枚五角硬币。

宋丛我妈说吃到钱币的人新年要交好运。

宋丛用袖口擦她嘴角的油花，指节蹭过她耳后那颗小痣。硬币在台阶上旋转，映着安全出口绿莹莹的光。

远处传来十二下钟鸣，林里突然把冻红的脚塞进他膝间。

林里明天...

她含混地咬着饺子，看着宋丛用衣服裹住她的脚。

林里就说来找我要参考书？

宋丛正把暖宝宝贴进她后腰，闻言捏了捏她冰凉的脚趾。

宋丛明天还不回去？

林里你知道的我爸...

突然听见上层传来保洁员的推车声，他猛地弹起来，饭盒盖滚下楼梯的脆响惊亮了所有楼层的灯。

林里往他书包里塞进个东西就跑，宋丛在狂奔向地铁站的途中摸到——是颗正在融化的橘子糖，糖纸里裹着带唇膏印的纸巾，洇开的玫红色像朵小小的除夕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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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