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弄潮逐浪儿,终作沧海浮游,文墨纵横,困于名缰利索,庙堂高居,累于权谋顷轧。
国家存于天地,亦不过光年流转,昙花一现。
天启城传来消息,太安帝病重,景玉王勾结青王造反,南诀联合西楚余孽进攻北离,琅琊王萧若风月前率琅琊军应战南诀,现带着两万琅琊军和天启四守护回天启清君侧,银衣侯雷梦杀留守南域。
皇权更替,总是流血千里,死伤无数。
萧重景还是咽了气,临死前能看见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也是报应,妄炼制的药悉数进了他的口中,朱砂混合,身体枯败,是早死的迹象。
那日夜晚,皇宫中一片火光,瑾宣被萧若风一剑斩下头颅,青王自知穷途末路,自尽身亡,只剩下景玉王。
昊阙指着曾经的兄长,“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兄长,我与阿澜成亲之日,是你下毒带走了她,害她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碍于孝道,我不能去质问我的父皇,可你,你是我最亲的兄长,你怎可如此对我。”
萧若瑾一言不发,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民心所向,他一直处在他的光环之下,父皇平日召见他十句有八句都在说着萧若风,他不甘心,“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
萧若风有些啼笑皆非,“将景玉王褫夺封号,圈禁王府,终身不得出。”
琅琊王萧若风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永徽,立侧妃云氏为皇后。
萧若风秘密宣旨暗中探寻皇后下落,不惜一切代价,若必要,除皇后外,一切阻拦之人杀无赦。
朝堂上,除雷梦杀,李心月与叶啸鹰外,其余人都回归自己的家族门派。
雪月城内,司空长风一人坚守,百里东君出海访仙山去了,李寒衣心里只想练武,偌大的城要他一人挑起。
寒山寺脚下的小院里此刻却不平静,屋内传来一阵阵呼痛声,叶鼎之在门外急得团团转,离预产期还有一月,如今提前怎能不令人担忧。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从屋内传来一道微弱的哭声,叶鼎之面露喜色,跑到门前拍着门,“我娘子怎么样了?”
接生婆:“不好了,夫人大出血。”
叶鼎之也顾不了那么多,冲进屋内,跌在床边,颤抖着抓住眼前人的手,“娘子?阿澜?”
头发被汗浸湿贴在脸上,屋内血腥气弥漫,云澜睁开眼,“叶鼎之。”
一开口他就知道了,“你想起来了?”
云澜点点头,瞳孔有些涣散,嘴里喃喃低语着些什么。
他俯身过去,听了许久才听清。
她说,楚江湄,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
她的女儿该叫湄。
有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叶鼎之一惊,提起琼楼月出门。
是姬若风,无极棍打退数个黑衣人,他转头道,“叶鼎之,这里不安全,带云澜先走。”
叶鼎之一剑刺向要进屋子的黑衣人,跑到床边,用斗篷裹住云澜,“阿澜我们先离开这里。”
云澜看了眼床上襁褓里的孩子,“孩子!”
叶鼎之一把抱起云澜,对着门外的姬若风喊道,“我先带云澜走,孩子交给你了。”
马蹄声碾碎寂静,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掠过林径。
马蹄陷进雪窝的闷响被狂风撕的支离破碎,突然被缰绳勒住的马发出嘶鸣。
面前有数十个黑衣人,为首之人举剑攻来。
琼楼月出鞘,利刃的寒光泛着幽蓝。
一柄剑被挑落往云澜处飞来,被几枚极小的飞刃击飞。
云澜裹着斗篷看见苏昌河从树枝上飞下来,风雪迷了她的眼,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快撑不住了,“苏昌河,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苏昌河看向人群中的叶鼎之,“喂,叶鼎之,你一定要拦住他们啊。”
抱起云澜只觉得怀里的人出奇的轻,骑上了马,“你,你别睡啊,小爷可是抛弃了任务赶来救你的,你清醒一点。”
眼前画面闪过好似走马灯,雪覆满衣,却没有她的身冷。
云澜抬起手,指尖接触到的雪花,刺骨的寒冷,手指如光点般渐渐消散。
苏昌河大惊失色,看向斗篷上沾染的血迹,“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怎么会消失?还有这么多血。”
“你撑住啊,我们快到雪月城了。”泪水滴在云澜的脸上,灼烫的温度,她感觉到了。
看着眼前愈来愈近的城门,最后一抹笑容也隐入风中。
单薄的身影在光下忽地开始裂变成一片一片的雪花。
漫天大雪里,她消散在风里,正如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漫天银鱼,化为白雪。
司空长风得到百晓堂的消息就往城门处赶去,终是没来得及,只见到了那消失在风里的最后一片衣角,
“阿澜!”
蓬莱。
百里东君自梦境中醒来,一滴泪落在了手中的酒壶里。
莫衣拿起百里东君手里的酒壶,化出一个茶杯,“有些人是注定要死的,你是拦不住的,没有告别,没有停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奔赴死亡,甚至抓不住她的一片衣角。”
百里东君喝下莫衣递来的那杯酒,“芸芸众生,各有樊笼,这酒真苦。”
望城山。
吕素真看着天空里一掉落的流星,叹了口气,“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切该重回正轨了。”
王一行跪坐在一边的蒲团上,初时戒的是妄动,盛时戒的是妄知,往前追因,追到最后发现因的尽头是自己,往后看果,看到最终果里藏着自己的影子。
窥探命运的因,结出的是被命运裹挟的果。
云澜的孩子被姬若风带回了天启,那孩子被取名叫萧湄。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萧若风才不管那孩子是谁的,她身体里流着云澜的血,是他仅剩的唯一的念想。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师妹,醒醒,我们该去巡海了。”
云澜睁开眼睛,一条小鲸鱼正啄着她的手,面前的是,凌琅师兄。
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没入海水里。
凌琅:“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云澜摇摇头,梦里,嗯?是做的噩梦吗?梦里的人和事都变得模糊不清,大梦一场,恍如隔世,醒来时,梦里的一切都不真切。
海浪翻滚着,听见的是浪花的簌簌哀鸣。
蹈越千重浪,澄心霜雪明,潮光弟子千载如故永护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