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三月还有七八分的寒意，从“日暮”出来，林染便被一股凉风吹的打了个寒噤，她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些。
“我就住前面那个小区，很近，你不用送。”林染对一直跟随在她身旁的叶珩说道。
“我正好想走走，散散心，你就当陪我吧，行吗？”
“……好”林染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你对自己身份的转变还不习惯是吗？”叶珩随口问道。
林染略想了想，觉得他问的该是“怀孕”这件事，便回道:“时间不长，多少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不让孩子的父亲知道？我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看，这么大的事瞒着他对他也不公平，也许他也对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有期待，也想参与他的出生和成长。”
“可能我比较自私吧，”林染谨慎地回道，“我对那个男人的信任并不多，所以没有和他共度一生的决心，如果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很可能从此便要被动地和他捆在一起，那我的生活便要被打乱甚至被束缚，我觉得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我不想放弃这个小生命，因为他是希望的象征，他会成为我生命里最独特最珍惜的一道色彩。”
“我懂了，”叶珩笑道，“但我并不认为是你自私，我觉得是那个男人还有太多欠缺，暂时不配成为你的爱人，也不配成为一个父亲。而你，很勇敢。”
“这和勇敢有关系吗？”
“有啊，敢直面自己内心的向往，敢不遵循世俗的规定，这还不够勇敢吗？”
“你好像一直在夸我，我从小到大受到的表扬都没有你今天一晚上说的多。”林染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可是，我并没有多勇敢，只是很执拗地不想让别人修改我的人生线条。”
“人生线条？……你们美术生特有的词汇吗？”
“是我小姨的词汇……”林染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叶珩，又继续说道:“我父母在我很小时就离婚了，我是被姥姥和小姨带大的，我印象里小姨很漂亮，可她却一直单身，姥姥很着急，我妈也很着急，后来连我爸和我继父都会时不时催一下，可小姨一直无动于衷，我就偷偷问她一个人不孤独吗，为什么不找个作伴的人呢。她说她已经把她的人生线条勾勒好了，她期盼有人可以和她一起涂上颜色，让她的人生看起来更绚丽多彩，而不是随便找一个人来更改她精心勾勒的线条。”
“说的很有道理，那你小姨她现在……？”
“……”顿了很久，林染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微颤的声音说道:“去世了，几年前一场意外。”
“节哀……”
“没事儿，”林染笑笑道，“已经过去好久了，以前都不敢去想她，现在和她相处的画面却时不时就会钻进脑子里，以前总觉得她冷冰冰的，现在想起来却全是她对我的好。”
“人不就是这样，在身边时感受不到，永远离开了才知道珍惜。我也是在我爸走了之后才一点一点想起他带我做过的事，对我说过的话，慢慢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也慢慢懂得他的苦楚……我甚至一直在遗憾在后悔，在想如果真能回到过去，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叶珩抬眼看向了林染，“可今晚当你说出‘人生线条’这个词时我突然有些释怀了，即便是一场悲剧也是他们自己勾勒的人生线条，不会容许任何人改变，所以即便我能回到过去，我也改变不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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