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松烟

深冬的雪粒子簌簌砸在落地窗上，在玻璃表面凝成细碎冰珠。江宸裹紧羊绒大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陆弘廷"三个字被反复点开又关闭，通话记录永远停在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

"喂？" 听筒里传来陆弘廷压抑的咳嗽声，背景音混着飞机引擎的轰鸣。 "项目结束了，我要去加拿大。"

"什么时候回来？" 江宸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窗外的雨突然滂沱起来，砸在雨棚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陆弘廷轻声说： "等我。"

电话挂断时，江宸望着漆黑的夜空，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去。

那年盛夏，江宸初入陆氏集团。面试通过的瞬间，旋转门突然被推开，冷冽的松香混着古龙水气息扑面而来。他抬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陆弘廷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腕间沉香木手串随着动作轻响，像山间松涛。

"江宸？"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跟我来。"

电梯上升时，江宸盯着镜面倒映的两人身影。陆弘廷倚着扶手，修长手指有节奏地轻叩， "别紧张，我看过你的方案，很有新意。"

"谢...谢谢陆总。" 江宸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电梯门打开时，陆弘廷忽然伸手挡住感应区， "以后叫我陆哥。"

第一次项目汇报就出了岔子。江宸手抖着翻错PPT页码，会议室陷入死寂。他盯着投影幕布上扭曲的图表，连耳尖都烧得通红。

"这个市场分析很有意思。" 陆弘廷突然开口，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过数据部分还能细化，比如..." 他接过激光笔，在关键处画圈，袖口掠过江宸手背，带着沉香的温度。

后来，陆弘廷开始带他出席各种场合。酒会上，客户举着酒杯逼近： "江经理这么年轻，不多喝两杯？"

"他酒量浅。" 陆弘廷突然按住江宸的酒杯，威士忌在水晶杯中晃出琥珀色波纹， "我代他敬各位。"

散场时，江宸醉得脚步虚浮。陆弘廷扶住他的肩膀，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来： "小心。" 江宸仰头，看见男人下颌线在路灯下绷成锐利的弧。

某个加班深夜，江宸在茶水间冲咖啡。走廊传来陆弘廷的声音： "我说过，我的婚事不用你们操心。" 他推门时，正撞见陆弘廷倚窗抽烟，月光把烟灰染成银白色。

"这么晚还没走？" 陆弘廷迅速掐灭烟头，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绷带。

"你受伤了？" 江宸伸手，却被对方不着痕迹避开。

"小伤。" 陆弘廷整理袖口， "方案做得怎么样？"

庆功宴结束后，两人沿着黄浦江散步。江宸指着对岸灯火： "明年我们可以拓展文创板块！我做过调研，年轻群体..."

"嗯。" 陆弘廷突然停下，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你规划得很好。" 他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江宸转头，看见男人望着江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陆氏集团遭遇内忧外患，董事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江宸在茶水间撞见陆弘廷收拾文件，行李箱已经立在门边。

"要走？"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陆弘廷扣上西装纽扣，沉香木手串轻响： "加拿大分公司出了问题。"

"多久？"

"不知道。" 陆弘廷停顿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个檀木盒子， "帮我照顾它。" 打开是枚沉香挂件，雕着松枝纹路。

"等我回来。" 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扬起又落下，像振翅欲坠的蝶。

雪越下越大，江宸终于按下通话键。等待音刚响，玄关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他猛地回头——陆弘廷站在门口，肩头落满雪花，围巾歪斜地挂着。

"我提前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颈侧贴着创可贴。

江宸冲过去，手指颤抖着触碰那道伤痕： "怎么弄的？"

陆弘廷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 "谈判时被人划伤。" 他低头，呼出的白气混着松香味， "但我想早点见到你。"

香炉里的沉香早已燃尽，窗外的雪仍在簌簌飘落。江宸望着陆弘廷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初遇那天的旋转门。原来有些气息，真的会在岁月里越酿越浓，就像他身上的松香，永远带着穿越山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