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茉莉从回忆中缓缓抽离，轻叹一声。她不想因为钱的事情伤害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咬咬牙决定鼓起勇气给家里打电话商量。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有些冷淡的声音：“家里没有钱，让他儿子别结婚了！”母亲在一旁附和着：“对！”又补充道：“你也知道，咱们家这边的彩礼都是这个价，咱们这还都少要了。”沈茉莉心里一沉，声音微微颤抖：“妈，你们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我不管，反正彩礼要得太多了。”

母亲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了些：“要不然这样吧，让男方家在新房上加上你的名字，彩礼十九万九，不含三金。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沈茉莉心中五味杂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妈，那我去跟张泽说一声。”

挂断电话后，沈茉莉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张泽的号码。“张泽，我爸妈现在的意思是彩礼可以降到十九万九，但不包含三金，新房的户口本上必须加上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张泽想了想，温柔地说：“咱们三金可以去银行买金条，存起来增值，这样也挺好的，前段时间老两口出了点事就把买房子的首付钱用了，等着后面就还给咱们了。”沈茉莉点点头，轻声回应：“嗯，那好吧。”张泽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我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等咱们两人结婚，以后老两口的东西都是咱俩的。”沈茉莉握紧手机，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时间很快来到了订婚的日子。晚上六点十八分，云澜酒店翡翠厅。订婚宴主题布置成雾霾蓝与香槟金，两种颜色的搭配出乎意料地高级。水晶迎宾台上摆放着鎏金签到册，张泽的母亲特意准备的龙凤毛笔悬在砚台边。沈茉莉指间轻轻抚过宣纸边缘，这是她上周帮某书画院设计的文创产品，右下角防伪水印原本应该是并蒂莲，此刻却变成了单只木棉。

“茉莉设计的喜饼多精巧。”表姨拆开蓝丝绒礼盒，雕着双喜纹的曲奇散发出淡淡的杏仁苦香。沈茉莉盯着封口胶暗红色的胶痕，建材公司LOGO在灯光下显形：新城建材，正是上周张泽谎称加班时，共享定位显示的建材市场区域代码。

为了不失颜面，桌子上摆放的9.9元PDD下单的金手镯、金戒指、金项链显得格外刺眼。张泽掏出戒指盒子，钻戒在射灯下炸开冷光，沈茉莉却盯着他衬衫第三粒纽扣，那本该是她缝的暗扣，此刻却是崭新的贝壳扣。司仪打趣道：“新郎紧张的手抖呢。”只有她知道，他右手小指在婚戒内壁反复摩挲，这是他撒谎的习惯性动作。沈茉莉突然嗅到他袖口残留的紫罗兰香，与三天前在他公文包发现的酒店护手霜气味如出一辙。

沈茉莉的心猛地一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欢笑声中，可那些话语仿佛都变得遥远而模糊。羊皮婚书在红木案几上缓缓展开，张泽的父亲手压着“彩礼十九万九”那行小楷，二人签下订婚书，笔尖悬停时，张泽的婚戒磕碰砚台，朱砂溅在“白首不相离”的“离”字上。这抹猩红让她想起校医室缝针那天，他白色球鞋染得血迹。而今他腕表折射的光斑落在婚书，恰好遮住“若生异心”。

沈茉莉的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努力抓住些什么，却又害怕触碰到真相。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放大，又似乎在远离，唯有那枚婚戒的冷光依旧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微微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心中那份复杂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