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拍

练习室的中央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丁程鑫的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深色水痕。马嘉祺看着那人第十二次对着镜子抬起手臂，肩胛骨在湿透的白T恤下振出蝴蝶濒死的弧度。

"咚"

鼓点重重砸在第四拍弱起，丁程鑫的球鞋在地板蹭出刺耳声响。马嘉祺数着他转身时的踉跄，数到第三次时终于扣住矿泉水瓶，塑料外壳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要帮你数拍子吗？"声音出口才发觉哑得厉害。

镜子里的人影骤然凝固。丁程鑫抓着卫衣下摆往上一掀，汗湿的布料卷到胸口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泛红的指尖悬在肋骨位置微微发抖。马嘉祺盯着那滴顺着脖颈滑进锁骨的汗珠，喉结动了动。

空调"滴"地一声停止运转。

潮湿的热浪裹着薄荷味止汗贴的气息扑面而来。丁程鑫把脱到一半的卫衣胡乱甩在地上，露出里面早已湿透的无袖衫："这么晚还不回？"

"等你。"马嘉祺拧开瓶盖，看着对方喉结上下滚动，"怕有人低血糖晕过去，明早被发现时..."

玻璃瓶突然倾倒，未说完的玩笑话随着水流一起泼在木地板上。丁程鑫的球鞋打滑的瞬间，马嘉祺已经攥住他手腕。肌肤相贴的地方腾起灼人的温度，像是要把这些年藏着的、掖着的、锁在训练室每个晨昏里的东西都烧穿。

"别动。"马嘉祺单膝跪地，掌心托着对方脚踝。淤青在冷白肤色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紫，他想起上周巡演时丁程鑫护腕下若隐若现的纱布。

创可贴撕开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丁程鑫蜷了蜷脚趾，看着马嘉祺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翳："你怎么知道我后腰有旧伤？"

棉签重重按在伤口边缘。马嘉祺抬头撞进一双浸了水光的狐狸眼，忽然想起第一次公演前夜，这人缩在后台往腰上缠弹性绷带时单薄的肩胛。练习生时期的月光透过记忆的裂缝漏进来，照见那些藏在更衣室隔间里的喘息，凌晨三点偷偷放在储物柜里的镇痛贴，还有永远调整成四十五度角的站位——为了让镜头能同时框住两个人的侧脸。

"马嘉祺。"沾着碘伏的棉签停在半空，丁程鑫忽然倾身靠近，"你数拍子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掠过耳畔，"心跳比鼓点还重。"

地板上的水渍漫延到膝弯，马嘉祺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珠，忽然发现丁程鑫左耳垂有颗小痣。就像他记得对方跳《joker》时总会把第二段副歌的ending pose偏转十五度，就像他知道这人吃火锅必调三勺蚝油，就像此刻他数着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数到第七下时——

"你们在干什么？"

贺峻霖的惊呼炸响在门口。马嘉祺猛地后撤，后脑勺磕在镜面上发出沉闷的"咚"。丁程鑫迅速扯过外套盖住两人交叠的腿，指尖擦过他腕间突起的骨节。

"数拍子。"马嘉祺捡起滚到角落的矿泉水瓶，"第七拍总是错。"

贺峻霖的目光在两人泛红的耳尖间打了个转，突然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啊对！宋亚轩让我给他送润喉糖！"脚步声仓皇消失在走廊尽头，带起的风掀动墙上的日程表，出道倒计时停留在"3"这个数字。

空调重新开始运转时，丁程鑫正把护腕往渗血的纱布上缠。马嘉祺按住他发颤的手腕，想起刚才那个未完成的俯身。潮湿的夏夜里，有些东西一旦开始燎原，就再也回不到星火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