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贺兰山坳卷起漫天黄沙。
赵廷风趴在滚烫的砂岩后，心脏处的陨铁传来刺痛。五丈外的西夏巡骑正在篝火旁分食羊腿，弯刀刮骨的声响顺着地脉爬进他胸腔。这是"锈心"的诅咒——方圆三里内但凡有兵刃颤动，那铁锈就会在血管里生根。
"东南角，三把弓。"他蘸着铜壶里的汁液在沙地写字。莫卿卿蒙着鲛绡的眼睫微动，指尖已摸向腰间火药囊。女子眼上绸带突然渗出血色——她又看见"火痕"了。
砂砾在月色下泛起诡异蓝光。十年前工部火器库焚毁那夜，十二岁的莫卿卿被热浪灼瞎双眼，却意外获得感知热能残影的能力。此刻她"看"到沙地下蜿蜒着暗红色脉络，像极了汴京地宫那些会呼吸的青铜管道。
"地底有东西。"她话音未落，整片沙丘突然塌陷。
七人坠入幽暗地穴的瞬间，高骁的左手已甩出萤粉。青绿色光晕里，洞壁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岩画：党项先民围猎的场面中，赫然混着七个宋人装束的身影。更骇人的是那些画中人的动作，竟与他们此刻拔剑戒备的姿态完全一致。
"小心呼吸。"王慕林突然甩出银针，林正后颈顿时扎满细芒。壮如铁塔的武僧这才惊觉，自己吸入的粉尘正在喉管结成蛛网状的菌丝。女子腕间铜人嗡鸣，发丝牵动银针将菌丝尽数挑出。
暗处传来铁链拖曳声。二十具宋军铠甲从阴影中走出，空头盔里爬满荧蓝甲虫。白锦衣突然撕下脸上面皮——那张从西夏商人脸上剥来的假面正在融化。"这里有血咒！"她将腐肉甩向岩壁，滋啦升起青烟。
赵廷风的锈剑已出鞘。剑锋穿透铁甲时，他分明听见熟悉的河洛口音："赵参军...救我..."这是三个月前在三川口失踪的捧日军！
高晟的骨笔在掌心飞速划动。当他用指尖血写下最后一个卦象时，白骨森森的手掌突然炸开："坎位生门是死局！"几乎同时，莫卿卿的火药弩箭已射向岩壁某处。
爆炸掀开的窟窿外，赫然可见西夏王宫的黑曜石尖顶。元昊的寝宫近在咫尺，众人却僵在原地——透过豁口望去，三百张铜镜在月光下组成棱阵，每面镜中都映着他们扭曲的身影。赵廷风心脏突然绞痛，那些镜中人竟在反向凝视自己！
"原来我们才是祭品。"高骁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在洞壁狂舞，朱砂颜料泼洒出可怖图腾：七人被钉在青铜巨鼎中，鼎下燃烧的正是他们各自最深的恐惧。画到赵廷风时，颜料突然变成铁锈色——这正是他每月要饮的铜汁颜色。
地穴开始震荡，岩画上的先民竟跨出石壁。莫卿卿朝着热源最盛处连发火药箭，爆炸气浪中，赵廷风瞥见某个"先民"掀起兽皮面具，露出枢密院程大人那颗长着肉瘤的痣。
当青铜鼎的轰鸣从地心传来时，七人终于明白：从接受"无灯司"任务那刻起，他们就成了连接宋夏的活祭。赵廷风的剑第一次颤抖，不是因为锈蚀入心，而是看到岩画最深处——那里刻着七尊青铜俑，眼窝正渗出似曾相识的铁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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