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神鹿的角尖忽而迸出九道霞光,将沈星玥笼罩其中。她只觉脚下虚空一陷,再睁眼时,天地已换了模样左侧苍穹赤红如火,熔岩河蜿蜒如蛇,焦土上生着血痂似的晶簇;右侧却是墨色苍穹,银白极光如纱幔垂落,冰湖中浮着半透明的莲花。
两界交汇处,一道黑白交织的雾墙隆隆旋转,似巨兽吞吐混沌。阴阳界域,生与死的缝隙。神鹿踏着光蝶落于雾墙前:
九色神鹿你要在此处学会‘溯灵引’引阴阳二气,渡生死残魂。
沈星玥老师,可是我…
九色神鹿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看错。
沈星玥攥紧胸前的星月坠。三年前雷暴中救下的雪鸮残魂正在坠中沉睡,此刻突然发出悲鸣。
九色神鹿阴阳界域,生与死的缝隙,你要在此处学会引阴阳二气渡生死残魂。
沈星玥是。
九色神鹿三载河川,一岁人间。
沈星玥阴阳界域的时间如折纸,此地三年,外界仅过一年,老师,是这样吗?
九色神鹿没错。
神鹿蹄尖轻点,沙漏虚影烙印在沈星玥腕间:
九色神鹿但若沙漏倾覆前悟不透‘时溯之术’,你便化作河底一具白骨。
话音未落,熔岩中猛然伸出焦黑骨爪,冰原里爬出霜雪凝结的怨灵。第二节焚身锻魂第一年,神鹿将她囚入“昼夜熔炉”白昼时,阳界熔岩凝成九条火链缠住她四肢,逼迫她以雷光为笔,在虚空绘制“时溯符”
符成刹那,火链崩断,熔岩却反噬入体,在她脊背上灼出焦黑裂痕。黑夜时,阴界寒潮化作冰针刺入百骸,逼她将痛楚凝成“时溯引”,一寸寸拔出体内火毒。冰火交攻下,她左臂生出熔岩纹路,右腿覆满霜花鳞甲。
至第三百日,她撕开胸口皮肉,竟掏出一颗半冰半火的琉璃心。第二年惊蛰,神鹿将她推入长河深处的“镜渊”。十万面铜镜悬浮空中,阳界镜中映着她救过的生灵:雷纹貂蜷在渡厄梅下酣睡,雪鸮残魂已重生半翼;阴界镜中却是血海滔天,那些未能渡化的怨灵化作赤蛇,蛇身缠着她旧日同门的尸骸。最深处一面裂镜突然嗡鸣,映出沈星玥自己的脸却是双目泣血、额生鹿角的妖魔相。
天机阁阁主这才是你的本性!
镜中妖魔尖笑:
天机阁阁主杀伐道修士,装什么渡世菩萨?
沈星玥并指为刃,生生剜出左眼:
沈星玥我渡不了苍生,但至少....能斩断轮回!
染血指尖点在镜面,时溯符纹暴涨,十万铜镜尽碎成沙。
第三年冬至,阴阳长河骤然干涸。河床中央升起一枚琥珀巨茧,茧壳上流转着三年间沈星玥所有伤痕与顿悟。神鹿以角为刃剖开茧壁,茧内竟是一片凝固的时空沈星玥悬浮其中,长发已半白如雪,周身缠绕着金红交织的时溯丝。三千丝线另一端,拴着外界山门的景象:梅枝从绽放到凋零,松子糕长了霉斑又覆上新雪,香炉烟散烟聚整整三轮。
九色神鹿吞下茧心,或斩断丝线?
神鹿的声音似真似幻。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丝线上:
沈星玥我要带着这三年的‘时痕’......重返人间!
第五节人间一秋茧壳炸裂时,沈星玥跌出虚空。腕间沙漏早已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环状金痕——内圈刻满三载阴阳符,外圈仅一道年轮。
山门前积雪初融,檐角渡厄梅刚结出第七轮花苞。松子糕篮边多了行小字:
九色神鹿小师傅,新蒸的米糕,比三年前甜。
九色神鹿虚影在梅香中淡去,最后一丝金纹没入她眉心:
九色神鹿记住,你偷来的三年光阴......是从旁人命数里硬生生剜出来的。
重返人间不足三日,沈星玥腕间金痕突然灼如烙铁。深夜打坐时,她耳畔传来细碎的低语,似万千虫蚁啃噬骨髓。睁眼的刹那,面前虚空竟裂开一道缝隙那缝隙中渗出粘稠的黑雾,雾中浮动着无数猩红眼珠,每一颗都映着她三年来剜眼、断骨、撕心的画面。
最深处传来沙哑嗤笑:
天机阁阁主偷时间的贼…...该还债了。
九色神鹿的虚影倏然浮现,鹿尾扫过黑雾,却只击散表层:
天机阁阁主时渊的噬魂者....…你窃取三年光阴的因果,终究引来了它们。
第七节命秤为抵挡噬魂者,神鹿将她拖回阴阳界域。长河早已干涸的河床上,立着一座青铜天平。左托盘盛着三枚冰晶,内封她救过的雪鸮、雷纹貂与渡厄梅灵;右托盘却是三团黑火,火中锁链捆着惨死的同门亡魂。
九色神鹿这是命秤。
神鹿角尖轻点天平:
九色神鹿左盘是你攒下的功德,右盘是你欠下的命债。若想平息噬魂者,需让两端平衡。
沈星玥攥紧阴阳鱼佩。她曾以为剜眼割心便是极致之痛,此刻才知真正的炼狱,是亲手抉择哪些生灵该被牺牲。
沈星玥我可以选择不选么?
九色神鹿今天的这条路,不是小师傅一开始就选择好的么?
沈星玥好想回到小时候,我自认为我不配掌握它们的生死,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九色神鹿小师傅,该做抉择了。
最终,沈星玥将自己这四年来的所有积蓄,全部放入那天秤之中,这其中的每一道金纹都代表着她受过的伤,无数的疼痛。
另一端,数不尽的黑雾落入另一盘,沈星玥紧闭双眼也不愿意看天秤。
九色神鹿睁开眼看看吧。
天平并没有像两边歪斜,从始至终,这都是神鹿给沈星玥的考验,九色神鹿要挑的是新世界的第一位神,必须要每个方面都要合格,同时被选中的人,这一生都将要把自己贡献给天下苍生 。
沈星玥低头看着掌心,一道黑线正顺血脉爬向心口。冰湖畔的渡厄梅突然凋零,梅核坠地裂开,露出半枚青铜钥匙。
九色神鹿你没有时间了,天平平衡了,但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那里埋着最初的时间窃贼......或许有解药。
沈星玥好累……
九色神鹿小师傅,现在放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神鹿最后一丝金纹没入钥匙雪落在她睫上,映得瞳孔半明半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