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灯塔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黎深微蹙的眉很快舒展开，像是把自己心里的犹豫也一起抹平了：“我希望你能成为灯塔。”

我尽力思考了一阵，还是发出了声疑惑的“嗯？”

“我想，“深空”是什么并不需要我对你解释。”黎深屈起手臂环在胸前，那是一个看起来放松，但其实防备感十足的姿势：“虽然我一直想知道，没有任何真实感受的意识到底还算不算人类，但起码这些意识在得陇望蜀方面还是十足的人类。”

我没干扰黎深的话，我未必能迅速领会他的想法，但我并不排斥听他说这些。

“或许你的工作内容不会让你了解到这些，但“深空”里那些……一直都想着能自由上行下行在虚拟和现实之间。”黎深的目光转向左侧，似乎意识到用一个白眼来表达轻蔑态度有些不合适又忍住了，克制的把目光转了回来。

“但是……”我在黎深的注视下说出“深空里的大人物们，几乎全部都已经没有可以容纳自己意识的肉体”来。

“你说得对。”黎深略一点头：“但EVER为被辐射所苦的人类更换仿生义体，EVER有“芯核”。除了那些实在穷困到无法支付费用而在黑市里胡乱用劣质原料拼凑成义体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在与“芯核”共生。再没有比EVER更了解“芯核”的了……”

我忽然意识到黎深的言外之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EVER在往任何“芯核”都能承载意识下行的方向努力，而我……”黎深说：“我要做的是——让意识下行时只能兼容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轻轻的弯起嘴角，笑容并不太明显。我一时不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合适，毕竟，在我面前的，是近乎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意志的人。

“你也在使用“芯核”，你的改造程度大概是多少？”我轻声问。

“你看得到的地方，都没有被改造过。看不到的地方……没有不被改造过的。”黎深说得很平淡，但话里的信息几乎是一道无声的惊雷。

“一旦EVER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皱起眉：“你会死得很惨。”

“那就不让EVER知道。”黎深的语气和刚刚并没有区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成功率极低时，我也不会冒进。我已经独自研究过很长时间了，到现在为止，无法突破的难点只有一个。”

我没有追问，只看着他。他说想要我成为“灯塔”，或许，这跟他遇到的“无法突破的难点”相关。

“如果我以自己作为实验体，上传意识到“深空”之后，再下行意识回身体里将很容易迷失。所以我需要一个在现实世界里足够信任我也被我信任的“锚”。”黎深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像数个世纪之前，夜航的船迷失方向，需要岸边有灯塔为它照亮归途一样。”

我想问“你就那么相信我吗？”又想为他看似轻易交托出来的信任而皱眉，最后，我只能在他的目光里僵硬的站起来说“不”，然后落荒而逃离开了他的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