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云雾袅袅升腾,似轻纱般缭绕于苍穹之上,缓缓遮蔽了那广袤无垠的天际。潮汐时进时退的海边,一座古朴小镇静静伫立。镇上此刻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红灯笼,彩绸飘飞,宛如繁星点点,落于凡间。小桥流水旁,商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交织成一首欢快的乐章。整个小镇,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仿佛穿越了时空,处处洋溢着喜庆与祥和之气。
哪吒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思绪不由得飘散到了之前陈塘关还没有被屠的时候。那时陈塘关也是这么热闹,虽然被关在家里,他也能感受到陈塘关居民的欢声笑语,爹娘这时候也会回来和他团聚,还会从集市上带回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布娃娃、糖人、糖葫芦······总之,是很快乐的时候啊!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自从陈塘关被屠后,哪吒曾找过太乙真人,希望能为故民们再造肉身重回陈塘关,但是神仙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太乙真人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在为陈塘关的故民们再造一具身体。
“娃儿,这世间还没有啥子法子可以重塑这么多肉身,再说,他们终究还是肉体凡胎,陈塘关注定有这一劫,要是强行留下,只怕是违反了天道,会遭天谴的,不如放他们入轮回,重新为人。”
“师傅,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哪吒眼中刚升起希望的火苗就被太乙真人的一番话浇灭了。太乙真人不忍的转过身,“娃儿,你还是趁还有时间,好好道个别吧。”
“师傅,可是······”
“吒儿!别让仙长为难了。”李靖在哪吒的肩膀轻轻一拍,“去和他们好好道个别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老大!”远处一个黑发的男孩飘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团子,“老大终于见到你了,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我听总兵说了,你降妖除魔的时候可厉害,可帅了,替陈塘关的百姓狠狠的出了口气,老大,你真厉害!不愧是我们除魔队的老大!”
“狗蛋······”
“对呀,老大老大,你真厉害!”
“小聪明,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总不过来,我们等不及了就来找你了,我们怕等会黑白无常来了,就等不到见你了,所以我们决定来找你。”
“你们······”哪吒忍不住眼角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能见到你们真好。对不起,连累了你们······”
“害,老大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听小海妖说了,都是那个邪恶大寿桃的错,不是老大的错。老大降妖除魔是陈塘关的大英雄。”
“对不起,”听到这里,哪吒心里一痛,泪水终于顺着哪吒的眼角涌了下来,“是我连累了你们——是我没有守护好陈塘关,没能救到娘,是我——”
几小只看见哪吒哭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围在哪吒的身边,想帮哪吒擦眼泪,却发现怎么要触碰不到哪吒的身体,只好七嘴八舌地安慰道:“老大这不是你的错,老大已经很棒了,老大不要哭。”说着说着,几小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说我们会去哪里,是地府吗?”“不知道,应该是吧。”“我们又没有做坏事,应该不会下地狱吧。”“笨蛋,当然不会了。”“那我们还会见面吗,还会见到老大吗?”“这个,我也不知道······”想到这里,几小只哭的更凶了。
“哎呀,怎么了孩子们,怎么哭的这么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敖丙哥哥!”
“是敖丙哥哥!”
“敖丙哥哥,你说我们死后会去哪里呀!”
“会有使者来接你们去地府,喝下孟婆汤,渡过忘川河,重新投胎转世,然后再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敖丙哥哥,我们还会见面吗?我们还能见到老大吗?”
此时,恰好有一缕斜阳落在了敖丙的脸上,照的整张脸既生动又温柔,敖丙缓缓回道:“有缘自会相见。”
敖丙轻轻捧起哪吒的脸,温柔地用指腹提哪吒擦去了泪痕,“陈塘关的大英雄怎的还哭鼻子了。”
“才没有,”哪吒耸了耸鼻子“我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又不是沙子里进了眼睛了吗?”“你,不理你了!”“好好好,不闹你了,嗷。”
“哇,”小聪明说道“他们好像我爹娘一样哦,我爹闹脾气的时候,我娘也这样哄他的。老大和敖丙哥哥也是夫妻吗?”
“傻瓜,他们都是男的,两个男的怎么会是夫妻。”
“两个男的怎么了,两个男的也可以成亲,这叫做夫夫。”
“你怎么知道的?”
“我编的。”
“······”
“那好吧,”狗蛋认真地拉起敖丙和哪吒的手,将他们交握在一起,“你们一定要幸福,可惜不能参加你们的结亲礼了,所以现在在这里提前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你这小子,”哪吒被猝不及防的一幕闹了个大红脸,而敖丙则摸了摸狗蛋的头,笑眯眯地回到:“谢谢你的祝福哦!”哪吒羞红了脸,偷偷望着敖丙,只见敖丙也在望着他,“敖丙,我······”
“吒儿!还不快来同大家道别,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哪吒闻声望去,只见李靖与陈塘关的百姓们站在海边。海边翻起浪花,夕阳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那么的生动,宁静又美好。
哪吒下定决心,向前走去,当他走到所有人的面前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所有的陈塘关百姓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吒儿!”
“三少爷,不可啊!”
“老大!”
“在座的各位,是我哪吒对不起大家,哪吒在此向各位赔个不是,此后,怕是无缘再见了,祝愿各位平安无恙,一路走好。”
随着哪吒的声音落下,陈塘关的百姓们也渐渐消散了,余下的只有百姓们一声声的祝福与关心。
敖丙见此也朝消散的百姓们拜了三拜,“请安息吧!”
之后,他们花了好大劲才将陈塘关重建,重新建城墙,重新造房子,渐渐地,也有人来定居了,陈塘关也有了人气,慢慢恢复了以前的生机。可是终究不再是故人了,那些陈塘关的故民们早已被血和泪淹没,重入轮回,投胎去了。
回忆结束,哪吒望向眼前这个全新的陈塘关,只觉得疲惫,今天是中秋节,本是团圆的节日,但是少了那些重要的人,只让人觉得伤感,再热闹,心里也只是空落落的。
“哪吒,原来你在这里,怎么了吗?是在担心明天就要离开陈塘关了吗?”敖丙飞到哪吒的身边坐定。
“不是的,敖丙,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想起了以前的陈塘关,想起了我娘。”
敖丙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哪吒,他不了解以前的陈塘关,也不了解殷夫人,那些已经被留在了他无法接近的过去,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是带哪吒走向未来。
“殷夫人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子,哪吒,我不了解你的过去,很抱歉,也无法与现在的你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殷夫人一定是希望你往前看去,而不是沉溺于过往,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无法阻止你的难受,你应该难受,去体会这些感情,它能让你意识到你还活着,你是一个会笑会哭的人。所以哪吒你要想哭就哭吧,不用总是那么坚强,你也应该学着有时候去依靠别人,不要总是背负去那么多的痛苦,痛苦就是应该宣泄出来,你有你父亲,有我,有你师傅,我们就是你的后盾,我们会永远支持你,”敖丙轻声说道,“吒儿,哭出来吧,如果这样能让你感到好受一点就哭出来吧!”
“敖丙——”哪吒终于褪去了坚强的外衣,扑进了敖丙的怀里,嚎啕大哭,泪水顺着哪吒的脸留在了敖丙的肩膀上,也滴进了敖丙的心里,敖丙现在只觉得心如针扎一般疼痛,他太心疼哪吒了,他一直都这么坚强,坚强地反抗自己的命运,坚强地面对殷夫人的离去,坚强的让所有人忘记了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本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敖丙心疼地抱紧了怀里的哪吒,轻轻地拍着哪吒的背,“哪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哪吒在敖丙的怀里止不住的哭泣,思绪却忍不住地飘向怀里这个人,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却忘记了敖丙也是离开了同族,留在了陈塘关,敖丙也很孤独。可他却没有好好照顾敖丙,还让敖丙被抓走了,要不是及时救出了敖丙,他不敢想后果有多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哪吒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更加抱紧了怀中的人。
敖丙察觉到了哪吒的不安,轻声安慰道:“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吒忍不住鼻头一酸,“对不起,敖丙,这段时间忽略了你,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在一起吧,我去向你父王提亲,到时候,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对不起,敖丙,再等等我吧。”
“好,哪吒,我等着你,哪怕海枯石烂,斗转星移。”敖丙说道。
此时,无论外界如何,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第二天,分别时,两人格外依依不舍,明明才互通了心意就要分别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哎呦,你们两个没眉来眼去了,又不是见不到了,还不快走,没得时间了。”
“敖丙,一定等着我!我会给你写信的,一定要记得回我!”
“哪吒,一路保重,我一定会回信的,我等着你!”
天边,太乙真人已经带着哪吒没入金光闪闪的云层了,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