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小姐，您慢些走，当心脚下。”

丫鬟小翠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沈明珠身后。沈明珠却恍若未闻，提着裙摆快步穿过回廊。她刚刚在书房外听见父亲与管家的对话，说是今夜子时，城西的胭脂铺子会进一批新货。

沈明珠的心怦怦直跳。她早就听闻城西那家胭脂铺子的胭脂水粉都是上等货色，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偷偷派人来买。只是父亲一向不许她出门，更不许她涂抹这些“有伤风化”的东西。

月光如水，洒在沈府的青砖黛瓦上。沈明珠躲在假山后，看着巡夜的家丁走远，这才蹑手蹑脚地往角门摸去。她早就打探好了，角门的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小姐，这太危险了......”小翠急得直跺脚。

“嘘——”沈明珠竖起一根手指，“你若是不敢去，就在这儿等着。”

小翠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她家小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夜色中的金陵城别有一番韵味。青石板路上零星散落着几盏灯笼，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沈明珠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转过两条街，胭脂铺子的招牌映入眼帘。铺子已经打烊，但后门却虚掩着。沈明珠正要上前，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骚动。

“快，把这些都搬上马车！”

“掌柜的，这批货真的要送去醉仙楼？”

“废话！那位爷可是出了大价钱，点名要最好的胭脂。听说啊，是要送给新来的花魁......”

沈明珠躲在墙角，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些木箱上的标记——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胭脂。她咬了咬唇，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些本该属于闺阁女子的胭脂，却要被送去烟花之地......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快走！官兵来了！”

沈明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翠一把拉进了旁边的暗巷。她听见外面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掌柜的求饶声。紧接着，一队官兵冲进了胭脂铺子。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小翠吓得声音都在发抖。

沈明珠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被巷子尽头的一个身影吸引——那是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倚在墙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盒胭脂。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子忽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明珠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眸中仿佛盛着满天星河。

男子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晃了晃手中的胭脂盒，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小姐！”小翠拽了拽她的袖子。

沈明珠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脸颊发烫。她摸了摸袖中的荷包，里面还装着准备买胭脂的银两。今夜虽然没能买到胭脂，却意外遇见了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人。

回到沈府时，已是三更天。沈明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个男子的身影总在眼前浮现，还有他手中那盒胭脂......

第二天一早，沈明珠就被院中的喧哗声吵醒。

“小姐，不好了！”小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发了好大的火，说是要查昨晚谁偷偷出了府！”

沈明珠心里一紧，正要说话，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明珠，你给我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出去。沈老爷脸色铁青地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几个家丁。

“昨夜可有人看见你出府？”沈老爷厉声问道。

沈明珠低着头，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沈老爷，昨夜令爱一直在家中，我可以作证。”

她猛地抬头，看见昨夜那个玄衣男子正站在院门口，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沈老爷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惶恐的神色：“原来是顾公子，失礼失礼。只是......”

“昨夜我路过贵府，正巧看见令爱在院中赏月。”顾公子收起折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沈明珠，“如此良辰美景，令爱想必是舍不得回房歇息。”

沈明珠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如鼓。她不明白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为何要替她解围，更不明白父亲为何对他如此恭敬。

直到顾公子告辞离开，沈老爷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对沈明珠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说完便匆匆离去，仿佛刚才的怒火从未存在过。

“小姐，那位顾公子是谁啊？”小翠好奇地问。

沈明珠摇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顾公子离去的方向。她总觉得，这个神秘的男子，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