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自远及近,刺破凌晨的寂静,两道红蓝交替的光在巷口亮起,将满地狼藉照得无所遁形。民警推开车门走进来,本以为会撞见混乱的追逐,
却只看到东倒西歪的混混躺在地上呻吟,零散的小石子嵌在泥土里,而你跪坐在人群中心,背脊绷得笔直,眼泪无声地砸在沾满沙尘的裤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与诡异。
最先上前的民警蹲下身,目光扫过你胳膊上的红痕,又落在膝盖和手腕处渗血的擦伤上,语气放得极轻:“女士,你还好吗?先跟我们回警局处理伤口,具体情况咱们慢慢说。”
你像是没听见,直到他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才缓缓抬头——眼底没有初见民警时的获救狂喜,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仿佛灵魂被抽走了大半,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
民警小心翼翼地扶你起身,你踉跄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往身侧扫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夜风卷起的沙尘,提醒着你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警局的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女警拧开碘伏瓶盖,棉签碰到伤口时,你没有躲,也没有吭声,只是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
膝盖上的刺痛明明那么清晰,却远不及心口的钝痛来得汹涌。直到一杯温热的开水递到你面前,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你才微微动了动眼珠,却依旧一言不发,像一座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孤岛。警局里很安静,没有人催你,只有挂钟的滴答声,一圈圈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受害人怎么样了?”门外传来领队的声音,年轻民警小张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还在愣神呢,听说是来旅游的,好好的度假遇上这种事,心里得留下多大的阴影啊,那群混混真是太过分了!”
领队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小张,你刚入职,有些事别太较真,我们管不了那么深。”这句话像一阵冷风,悄无声息地飘进医务室,你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温热突然变得烫手。
不知过了多久,挂钟的指针转过了一圈又一圈,你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可以录口供了。”小张拿着笔录本坐下,逐一核实信息,当问到“职业”时,你沉默了两秒,喉结动了动:“画家。”你早已辞职在家,唯一的收入也只有祁煜以你的名义卖画。
回忆案发经过时,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从被混混拦住的时间,到对方染着黄毛的样子,都说得很详细。可当小张问到“救助你的男生穿着和动作”时,你顿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最终只含糊地说:“记不清了,大概……穿了件黑色的外套。”你不敢说太多,怕多说一句就会露馅,更怕说出“祁煜”这个名字时,换来的是“你是不是吓坏了产生幻觉”的质疑。
“对了,这部手机应该是你的吧?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的,报警电话就是从这儿打出去的。”小张突然拿出一部手机,你看到背面那对画着Q版章鱼和小鱼的情侣壳时,心脏猛地一缩。
那天祁煜举着手机兴冲冲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保镖小姐,你看这个情侣壳!像不像芥末章章和小鱼,就像我和你!”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你慌忙别过脸,怕被小张看到眼底的崩溃。
“你还好吗?”小张递来一包纸巾,你接过,用力擦掉眼泪,声音带着强压下去的哽咽:“我没事,继续吧。”录完口供后,小张逐页念给你听,每一个字都像在重复那场噩梦。
签字按手印时,你的指尖还在发抖,直到最后一页念完,你才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他们给我造成的心理创伤,我希望能得到严惩——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语气里没有歇斯底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化作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执念。
小张的眼神暗了暗,想起领队的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司机早已在警局门口等候,你没再多说,转身坐进车里。升起挡板的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也隔绝了所有伪装。
凌晨的城市还在沉睡,暗淡的月光透过车窗,落在倒退的街景上,忽明忽暗;路灯的光一道道扫过你的脸,将你看似平静的表情照得支离破碎。
身侧的座位空着,曾经祁煜总喜欢坐在这里,会凑过来跟你说很多悄悄话,可现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旷。酸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太大声。
祁煜的存在本就是个秘密,你不能说,也没法说——说出来,只会被当成受惊过度的胡言乱语。明明是他拼尽全力救了你,明明他是你最想提及的人,却只能被你藏在心底,连一句都不能对外人说。
曾经你还暗自庆幸,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见他、触摸他的人,可现在,这份“特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着你的心,只剩满心的委屈与不公。
车厢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少了那个熟悉的、会絮絮叨叨的声音。你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压抑了一整晚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浸湿了掌心,也浇灭了心底最后一点关于“他还在”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