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德·米切尔的风衣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红手套徽章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泽。他蹲在铸铁厂残破的屋檐上，指尖抚过焦黑砖墙上那道熟悉的剑痕——这是三年前克莱恩对抗因斯·赞格威尔时留下的。寄生在他体内的帕列斯突然开口："小心三点钟方向，那女孩身上的污染比海妖还刺鼻。"
苏筱的灰烬触须刺穿最后一名极光会成员的胸膛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三羽夜莺》的旋律。这首克莱恩刚加入值夜者时，伦纳德在邓恩办公室哼唱的小调，此刻像一把钝刀割开记忆的疤痕。当她转身，红手套的银剑已经抵住咽喉，剑身映出伦纳德泛着星雾的绿眼睛。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伦纳德的嗓音像生了锈的齿轮，"不是指灰雾，是那种...总是把所有人护在身后的愚蠢气息。"剑尖微微颤动，在苏筱锁骨划出血线——正是当年克莱恩被梅高欧丝刺伤的位置。
帕列斯在伦纳德脑中嗤笑："这小丫头的灵体缠绕着源堡的丝线，就像那家伙总爱在咖啡里加三块糖一样明显。"伦纳德的手腕突然僵住，他看见苏筱脖颈后的衔尾蛇烙印正渗出克莱恩特有的灰雾，在虚空中拼出鲁恩语："告诉他，廷根的蒲公英开了。"
银剑当啷落地。伦纳德倒退两步撞上断墙，砖缝间钻出的夜香草蹭脏了他的红手套。三年前那个血色的凌晨，克莱恩的尸体旁也开着这样的花。他记得自己跪在医疗室地板上，看着值夜者们用沾满血污的绷带缠绕那个单薄的身体，邓恩的银制左轮还攥在克莱恩手里，枪管残留着安提格努斯家族笔记的碎屑。
"他还...疼吗？"伦纳德的质问混着帕列斯的叹息，"每次晋升都像被活剥一层皮，却总笑着说'这是必要的代价'。"他的手指深深掐入砖缝，青苔在指缝间渗出汁液，仿佛要抓住某个早已消散的魂灵。
苏筱的灰烬自发凝聚成蒲公英形态，飘向铸铁厂深处尚未熄灭的余烬。那些燃烧的星火中，她看见克莱恩在廷根市街头买下第一份甜冰茶，看见老尼尔用仪式银匕雕刻婚礼请柬，看见戴莉·西蒙妮在停尸房为邓恩整理领结——所有画面最终都化作伦纳德此刻泛红的眼眶。
为清除战神教堂残留的黄昏污染，众人来到戴莉·西蒙妮的衣冠冢前。月光穿透云层，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织出蛛网般的裂纹。洛络塔的安魂曲刚起调，墓碑突然渗出星辉，戴莉的灵体从历史孔隙走出。她残缺的手指拂过苏筱的灰烬长裙，布料上立刻绽放出黑荆棘与夜香草交织的纹路。
"小占卜家托我捎句话。"戴莉的灵体开始透明，声音像隔着水面传来，"他说'不要学我当殉道者'。"她哼起那首未完成的摇篮曲，旋律让伦纳德想起克莱恩晋升序列7时，戴莉在查尼斯门前用口琴吹奏的安魂调。
洛络塔的银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黑夜圣徽流出的不再是星辉，而是混着记忆碎片的泪水。戴莉消散前的最后凝望，投向廷根市公墓的方向——那里埋着邓恩的怀表和她的口红，还有半盒没来得及拆封的婚礼彩带。
"她本可以在那场爆炸中彻底安息。"帕列斯在伦纳德脑中低语，"是克莱恩用源堡的力量将她的灵体锚定在历史孔隙，就像困住一只永夜蝶。"苏筱的灰烬凝聚成蒲公英飘向远方，每粒种子都裹着戴莉哼唱的旋律。
阿兹克·艾格斯的青铜鸟停在苏筱肩头，羽翼抖落拜朗帝国的星砂。这位死亡执政官站在历史迷雾中，脚下踩着七十二个自己的尸体——每个都是他追寻记忆途中死去的轮回。当他抬起手，虚空中浮现出冷冻舱的全息投影：苏筱的母亲正用星髓刻刀在女儿脊椎植入灾祸碎片，泪水滴在手术台上结成冰晶。
"她自愿成为容器，只为给你搏个没有非凡污染的世界。"阿兹克的声音像生锈的青铜门轴，"我教会她封印技术，却没教她怎么当个好母亲。"他的指尖划过投影，手术台突然裂开深渊，露出下方沸腾的灾祸之城。
苏筱的蝎尾刺穿历史投影，却在触及母亲虚影时化为灰烬。记忆如熔岩倒灌：七岁生日当天，母亲最后一次亲吻她的额头，冷藏舱玻璃上的冰花是魔女教派的封印阵；父亲的工作日志最后一页写着"愿我的骨灰铺就你的生路"，字迹被血污浸透。
"他们以为能骗过命运。"阿兹克的叹息掀起灵界风暴，七十二具尸体同时睁眼，"却不知每个选择都是衔尾蛇的饵食。"青铜鸟突然啄食苏筱的灰烬，在虚空拼出母亲临终的唇语："对不起，我的小星星。"
查尼斯门最深处的封印室弥漫着蜡油与血锈的气息。2-025室的铁门吱呀开启，老尼尔的工作台在尘埃中显现：烧焦的仪式银匕旁，放着盒未拆封的婚礼请柬，烫金封口还粘着克莱恩晋升序列8那天的咖啡渍。
当苏筱的灰烬触及请柬，灵界突然降下血雨。老尼尔的虚影在烛光中浮现，正哼着给未婚妻编的炼金术口诀歌。"替身人偶要掺月光草...记忆存储用龙血胶..."他的手指在虚空勾画封印阵，每个符文都与苏筱脖颈后的衔尾蛇烙印重合。
伦纳德的红手套拂过工作台暗格，翻出半本被血迹浸透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老尼尔用儿童画般的笔触描绘理想中的婚礼：克莱恩穿着滑稽的燕尾服当伴郎，邓恩负责弹奏管风琴，戴莉的裙摆上缀满夜香草。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歪斜地写着："等这一切结束..."
虚影消散时，七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熄灭。唯有那封请柬在灰烬中完好无损，收件人栏的"克莱恩·莫雷蒂"在月光下泛着泪光。
灰雾之上的青铜长桌泛着冷光。"世界"先生推来星砂凝结的怀表，表盖内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邓恩·史密斯、戴莉·西蒙妮、老尼尔...每个字母都浸透着源堡的雾气。"等他醒来时，"硬币在"世界"指间翻转，"请告诉他，这次换我们守护诡秘。"
苏筱回到现实的刹那，怀表链上的夜香草胸针突然绽放。费利佩的机械义眼拍摄到震撼画面：伦纳德独自站在廷根市公墓，将蒲公英放在无名碑前。碑文空白处，不知谁用粉笔画了张简陋的笑脸——就像克莱恩当年在值夜者报告上的涂鸦。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铸铁厂的余烬。苏筱的灰烬长裙吸收着雨水，在身后拖出银河般的轨迹。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听见源堡深处传来虚弱的叩击声，像是有人在玻璃罐中轻轻敲打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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