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喜欢我,所以生下我就去世离开了。
爸爸因此也不喜欢我,他说都怪我,后来长大一点记事了,他来参加外婆的葬礼,抱起我说也不该是我的错。
他实在忘记了我的名字,领我去他的新家时,才在门口想起问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是哪几个字,他说不好听,要起一个和A差不多的。左右都是他起过的,我没什么想法,只是好奇A是谁。
他指着房间里正在拼手工作业的男孩,“比你大三岁,是你亲哥哥。”
这是我第一次见A,他只听见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去继续忙自己的事。
A不喜欢我。
我不难看出来。
爸爸会给我们买一样的生活用品,一样的文具玩物。我上三年级,他上六年级,我们在一个学校,A不愿意和我一起坐车上学,自己用零花钱买了个自行车。
爸爸很忙,A的妈妈也在很远的地方养病,家里只有几个保姆照顾我们两个人,空荡荡的,没有外婆了。
噩梦做多了,经常会发呆走神,下课撞到过一个高年级的,他让我赔钱,我把零花钱乖乖掏给他,他就说要和我交朋友。
交朋友就是要陪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是老鼠,老鼠被抓到就要被猫打,我没赢过,总是拍完身上的灰,按时坐上爸爸安排的车回家,然后站在门口捂着嘴哭一会儿。白天只有这一段时间是属于我的,大概十分钟,A就会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回家。
有一次手表在玩游戏的时候摔坏了,我忘记数时间,一转头就和站在身后的A对上了目光。
A的眼睛很好看,瞳色比我的要浅,琥珀似的棕透,像我在插画书上见过的一颗银河系行星。
“你站在这干嘛?”
我木讷的张了张嘴,拙劣的撒谎说“等你。”
已经忘记了后面的事情,只记得第二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时,A出现了。
A和他们站在一起时,像一轮有棱角的月亮。倨高的,清靓的,不凡的。
他像发着光,将荫暗与喧闹都驱散,然后走向我。
A没嘲笑我,也没告状,他拿衣角替我粗糙的擦眼泪,并不温柔,有洗衣液的香味,薰衣草,和我身上的一样,他说:“打赢了才配哭。”
我哭得更大声:“打赢了怎么会哭?”
他捏住我的鼻子,我憋不了气就没劲去哭了,只能小声叫了他一声哥哥。
他停了几秒才松开手,捡起我掉在地上的书包往他的自行车上挂,然后跨上看我:“我饿了,快点回家。”
那一天坐着A的后座,风将树叶吹向脑后,我的衣摆往后敞,每加速越过一个坑都像飞起来,我突然觉得一切都飘在眼前将我浮着,我问A “你真的是我哥吗?”
A一脚刹车停在红灯面前,我撞在他的后背上,“不然呢?”
他回答的声音像径直传在我的心脏上,连他胸腔的起伏共颤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那就好。”我拍拍心口。
我有哥哥,我不是一个人。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抱着枕头去找了A,房子外电闪雷鸣,暴雨像幽灵一样窥伺在窗外 ,我想外婆哼唱的入眠童谣,想那双轻轻拍抚在背部的温暖手掌,想只在照片里见过几次的素未谋面的妈妈。
然后我想到了房间对面的A。
他也没睡,连门也没锁,我推开看见他用被子将自己团起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和一个手机。
“哥哥....”
我怯怯的一点点靠近站在他的床缘,打量着他比平时要苍白一点的脸。
A一遍遍的对着纸上的一串数字拨号,除了轰鸣的雷声,还回荡着这串空号的机械女音。
我问他在打给谁,A拨完又一遍后,手机已经黑屏关机了。
“我妈妈。”他轻轻说,然后抬头静静看着我,从窗外一刹那闪过的雷光里,他的眼睛是湿红的。
原来A也害怕这样糟糕恐怖的暴雨夜,只是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有外婆陪着我,而A只有这条已经无法拨通的电话和重复回应着空号的机械女音。
我爬上床,想隔着被子抱抱A,但手臂太短怎么够都不合适。
A就这么看着我滑稽的忙活,闷雷劈下,我踉跄了一下差点哭出来。
“哥哥....”
我乞求似的唤他,A突然松开被子展开缝,一言不发的将我包进怀里。我跪着,他坐着,我们视线平对,我感激的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反应几秒,他用额头撞了一下我的额头嫌弃的说都是口水。
这是第一次和A睡在一起,和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