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更的梆子声还在滴水檐下晃荡,温芷兰已背着青布包袱跨出温府角门。
雪粒子扑在滚了银貂毛的斗篷上,她摸着怀里两枚火漆封口的密信——昨夜用预知碎片看到的漕运司账本藏在其中,这是她给家族留的最后退路。
"姑娘要的杏仁酪。"马车驶过朱雀街时,温芷兰突然掀起车帘。
晨雾里飘来胡饼香,她望着支起窗户烙饼的老妪,忽觉眼眶发烫。
那些用洞察之眸窥见的温府东墙下埋着的火药罐,此刻应当被李逸尘安排的人换成了沙土。
马蹄声停在十里亭外,温芷兰正要摸荷包里的碎银,车帘却被一柄鎏金错银的匕首挑开。
三个泼皮模样的汉子歪在褪色的"悦来客栈"匾额下,领头的疤脸男人正用牙签剔着黄板牙:"小娘子孤身投店?
哥哥们疼你..."
温芷兰的指尖已按在太阳穴,洞察之眸刚要发动,忽闻瓦当上传来银铃脆响。
藕荷色裙裾掠过青砖墙,柳如烟倒挂在檐角,发间红珊瑚步摇晃出流霞光:"三息之内滚,姑奶奶的飞星镖还能省着喂狗。"
疤脸汉子抄起板凳的刹那,温芷兰看见柳如烟袖中飞出三点寒芒。
木凳腿突然齐刷刷断成三截,切口处竟凝着霜花——这正是原著里雪月阁的独门暗器冰魄针。
"姐姐好俊的身手!"温芷兰适时露出崇拜神色,袖中暗扣的迷魂散悄悄滑回暗袋。
她注意到柳如烟腰间玉牌刻着浪涛纹,与那夜库房官银匣底的纹路如出一辙。
柳如烟甩着马尾辫跃下屋檐,杏眼扫过温芷兰绣鞋边沿的紫金线:"温家小姐带着御赐之物闯江湖?"她突然凑近嗅了嗅,"你熏的鹅梨帐中香里掺了龙脑,是为遮掩...火药味?"
两人对视的刹那,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温芷兰用洞察之眸望去,柳如烟头顶浮现的思绪气泡里竟飘着浪涛纹陶罐的图案。
她强忍太阳穴刺痛笑道:"姐姐可听说过,浪打孤舟时,最忌掌灯人?"
"好个伶俐丫头!"柳如烟抛来酒葫芦,琥珀光里映出她狡黠笑靥,"我缺个算账的,你缺个保镖,这买卖如何?"
暮色染红官道时,温芷兰正倚着马车数柳如烟抢来的战利品。
突然听见熟悉的玉珏相击声,车帘缝隙里闪过月白锦袍——李逸尘站在胭脂铺前,身侧鹅黄襦裙的少女正踮脚为他系斗篷系带,指尖堪堪擦过他喉结。
"停车!"温芷兰脱口而出后又懊悔咬唇。
她分明看见那少女发间别着金粟笺折的纸鹤,与自己妆奁底的字条同源。
洞察之眸不受控地启动,李逸尘头顶却笼罩着浓雾,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柳如烟突然勒马:"妹妹看上的郎君?"她促狭地吹声口哨,"要不姐姐帮你抢亲?"
温芷兰猛地放下车帘,指甲掐进掌心。
马车疾驰带起的风卷落几瓣白梅,她想起祠堂那夜李逸尘衣襟上的冷香,此刻却混着陌生女子的茉莉头油味。
车辙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隐约传来李逸尘的呼喊,可她不敢回头验证是否幻听。
残月攀上老槐树梢时,柳如烟往篝火里添了把松枝。
跃动的火光照见温芷兰腕间玉镯,那里嵌着半片金粟笺——是临别时从妆奁暗格顺走的罪证。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暗纹,直到柳如烟扔来烤热的酒囊:"心里有事就别学闷葫芦,当心憋出..."话音戛然而止,林间惊起的夜枭扑棱棱掠过她们头顶。
(本章完)晨光刺破林间薄雾时,柳如烟正用草叶逗弄马耳朵。
温芷兰盯着篝火余烬里蜷曲的松果壳,指尖无意识地在袖袋边缘画圈——那里躺着金粟笺折成的纸鹤,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
"昨儿抢的梨花白还剩半坛。"柳如烟突然甩来水囊,惊飞了正在啄食饼渣的麻雀,"喝两口?
比温家窖藏的'春雪酿'够劲多了。"
温芷兰接住水囊时,瞥见对方靴筒沾着暗红血渍。
昨夜林间打斗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柳如烟旋身时飞起的裙角,与李逸尘扶住鹅黄襦裙少女的手重叠在一起。
她猛地灌了口酒,辛辣直冲喉头:"咳...这酒掺了茱萸?"
"哟,温大小姐连这都尝得出?"柳如烟突然翻身坐直,马尾辫扫过温芷兰手背,"自打见了那位锦袍公子,你眼里的光比城隍庙灯笼灭得还快。"
温芷兰攥紧水囊的手指关节发白。
晨风卷着枯叶掠过她绣着忍冬纹的裙裾,远处传来樵夫劈柴的闷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紧绷的丝弦上。
"他说过要护我周全。"她突然开口,嗓音比沾露的蛛丝还轻,"可昨日那姑娘替他系斗篷的模样..."尾音消融在松脂燃烧的噼啪声里。
柳如烟忽然抽出腰间软剑,寒光闪过处,三片飘落的枯叶齐齐钉在树干上。"我十四岁那年,"剑尖挑起半块冷掉的烤饼,"雪月阁比武招亲,有个说要为我摘星星的少侠。"她咬了口烤饼,碎屑沾在唇角,"结果洞房夜他摸进我卧房,怀里揣着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温芷兰怔怔望着剑穗上晃动的琉璃珠。
柳如烟突然凑近,带着茱萸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后来我在他喜服里缝了五十根冰魄针,礼成时的新婚贺词比爆竹还热闹。"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笑出声。
温芷兰笑着笑着红了眼眶,柳如烟却用剑柄挑起她下巴:"哭什么?
等姐姐带你闯出名堂,十个八个俊俏郎君排着队给你唱十八摸..."
正午的日头将青石板路晒得发烫时,她们已站在伽蓝山脚下。
温芷兰仰头望着半山腰飞檐翘角的古寺,忽觉后颈泛起凉意——那朱漆剥落的寺门竟用铁链缠着七把青铜锁,每把锁孔都嵌着半凝固的松脂。
"不是说空明大师每月初九开坛讲经?"柳如烟用剑鞘戳了戳门环。
铜绿斑驳的兽首突然"咔嗒"转动,惊得她倒退半步,绣鞋踩碎了石阶缝里钻出的紫色地丁花。
温芷兰蹲身捡起残花,指尖沾到花汁的刹那,预知碎片带来的刺痛突然刺入太阳穴。
破碎画面在眼前炸开:暴雨中的寺门轰然洞开,青面獠牙的罗汉像淌着血泪。
她踉跄扶住石狮,发现狮爪下压着的不是绣球,而是半截白骨。
"当心!"柳如烟突然拽着她滚向右侧。
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发髻钉入山门,箭尾缀着的银铃还在叮当作响。
十七八个蒙面人从古柏后闪出,领头人靴底沾着与柳如烟相同的暗红血渍。
温芷兰的指尖按在装着预知碎片的锦囊上。
若此刻动用能力,或许能窥见杀局关窍,但虚弱的代价可能让她们葬身于此。
山风卷来浓重的檀香味,她突然发现这些人的衣摆都绣着浪涛纹——与官银匣底、柳如烟玉牌相同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