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傍晚,伊莱推了推黑框眼镜,将蓝色校服裹得更紧些。雨水顺着她的金色卷发滴落,在书包肩带上出深色的痕迹。她刻意避开放学的人流,拐进那条连路灯都坏了两盏的偏僻小巷。积水在坑洼的路面上反射着微弱的天光像散落的碎镜子。
"又到这一天了。"她盯着自己运动鞋尖上溅起的泥点,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银色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模糊的日期,每年这个时节,表针总会莫名其妙地停转。
拐角处的砖墙渗出灰白雾气时,伊莱的呼吸骤然急促。那些雾气像有生命的触须,沿着潮湿的柏油路面蜿蜒爬行,转眼就缠上她的脚踝。她猛地后退,后背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原本空荡荡的身后不知何时立起了雾墙。
"不,今年不行..."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转身拍打越来越厚的雾墙。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手掌轮廓,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像坏掉的老旧收音机夹杂着电流杂音般的窃窃私语:"今年的祭品...在哪里..."
建筑外墙开始融化。红砖变成粘稠的暗红色液体,顺着墙根流淌,重组为高耸的尖顶和扭曲的拱门。伊莱踉跄着后退,突然踩到某个柔软的东西——一只腐烂的手从地缝里伸出,正死死攥住她的鞋带。
灰雾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伊莱抬头看见十二座歪斜的钟楼从雾中升起,锈蚀的表盘显示着完全不同的时间。最中央的黑色钟楼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光柱所到之处,那些抓住她衣角的灵魂瞬间汽化,化作青烟消散。
强光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棕发男孩悬浮在钟楼顶层破碎的彩窗之间,褪色的格子校服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反复多次。他空洞的眼睛突然转动,与伊莱四目相对的瞬间,整张脸扭曲成惊恐的表情。
"不可能..."男孩的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在伊莱脑中炸响,"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男孩身后飘着的破旧兔子玩偶缺了一只耳朵,棉花从腹部裂缝里漏出来——和她七岁生日那天烧毁的玩具一模一样。怀表在她口袋里剧烈震动,表盖弹开的刹那,她看见刻痕日期正在渗出鲜血般的红锈。
钟楼的齿轮发出不堪重的金属撕裂声。蓝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男孩的身影时而凝实如真人,时而透明得几乎消散他拼命朝伊莱伸出手,却在触碰的瞬间被某种无形力量弹开,校服袖口撕裂处露出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
"记住祭坛下面的——"男孩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钟声切断。整座钟楼剧烈摇晃,砖石簌簌掉落。伊莱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失重感袭来的刹那,她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雾中闪回:暴雨夜的仓库、燃烧的玩偶、母亲尖叫着被拖入雾中...
后背撞上坚硬的水泥地时,伊莱发现自己躺在最初的小巷里。怀表安静地躺在掌心,表针重新开始走动。但表盘玻璃上多了一道裂痕,正好将日期刻痕劈成两半。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她抬头望去,暮色中只有学校的钟楼静静矗立。
雨停了。积水倒映出她苍白的脸,以及身后雾气里一闪而过的棕发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