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血像液态玻璃般包裹着伊莱下坠,鼻腔里灌满铁锈味的粘稠液体。右臂金属纹路与潭底锈蚀齿轮产生剧烈排斥反应,青铜色脉络在皮肤下凸起蠕动,她的手臂扭向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锁骨下的齿轮印记突然发烫,灼烧感沿着脊椎上后脑——母亲的全息投影从潭底裂缝升起,十三根导管在脊椎位置高频震颤。
"别碰第十二枚。"投影的开合频率与声音不同步,像是损坏的录像带。导管末端突然刺入伊莱的太阳穴,二十倍速的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爆炸:手术台无影灯、婴儿啼哭的声波图谱、母亲被按在实验台上时绷直的脚背。
伊莱的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在蓝血中晕染开的刹那,金属化的右手突然调转方向,五指插进自己左肩尚未转化的血肉。疼痛像冰锥劈开混沌,导管传输的画面突然出现噪点——母亲被束缚的双手小指正以特定频率抽搐,与她幼年听过的摇篮曲节奏完全吻合。
潭底传来机械咬合的闷响。伊莱拔出鲜血淋漓的手指,在蓝血中划出五道带着肉屑的轨迹。右臂金属部件突然逆向旋转,将皮肤撕开蛛网状的裂痕。借着剧痛带来的清醒,她看清母亲脊椎导管里流动的不是蓝血,而是带着表齿轮碎片的鲜红血浆。
"认知干扰程序剩余30秒。"机械女声从潭底锈蚀齿轮内部传出。整个深潭突然翻转180度,伊莱坠向原本是穹顶的位置。蓝血在失重状态下凝结成无数棱镜,每个镜面反射着不同年龄的克隆体被销毁的画面。第七块棱镜里,7号克隆体抓痕的位置渗出新鲜血液,虚空中组成箭头指向潭底。
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向棱。"停下!"伊莱用膝盖撞击肘关节,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在手臂挣脱控制的0.3秒间隙里,她扑向锈蚀齿轮,锁骨下的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齿轮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2014.07.15"的刻痕——正是7号克隆体消散的日期。指尖接触金属的瞬间,潭底浮现出半透明婴儿脚印,每个脚印都渗出淡金色液体。伊莱虹膜不受控制地放大,婴儿时期的记忆从视觉神经深处反刍:自己后颈的齿轮胎记正被连入某种发条装置的能源接口。
"初始样本激活。"机械声突然变成母亲真实的嗓音。全息投影的导管全部断裂,蓝血棱镜突然集体转向,将光线聚焦在伊莱锁骨下方——皮肤裂口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精密咬合的青铜齿轮。
深潭四壁的蓝血沸腾起来。婴儿脚印延伸潭底中央,组成十二芒星图案。伊莱挣扎着向图案中心爬去,右臂金属部件却在此时彻底锁死。皮肤齿轮疯狂旋转将小臂骨骼重构为形状。在指尖即将触碰第十二枚齿轮的刹那,整个潭底突然塌陷成45度斜面。
实验室废墟碎片从四面八方聚拢。破碎的培养舱玻璃组成镜面迷宫,倒映出无数个正在金属化的伊莱。某个镜面突然闪过母亲被实验人员按住的画面——她的嘴唇蠕发出"逃的唇形,脊椎导管实际连接着紧急制动阀。
迷宫里响起婴儿啼哭的声波。伊莱用碾碎最近的镜面,玻璃碎片划开尚未金属化的左腿。真实的疼痛让迷宫0.5秒的停滞,她趁机将血抹在锈蚀齿轮表面。蓝血与鲜血交融的瞬间,所有镜面同时显现出同个画面婴儿伊莱的脐带血正被抽入条装置的核心舱。
"还剩12秒。"母亲的声音从迷宫深处传来。伊莱的右腿突然开始金属化,脚趾变成锥形齿轮。她用尽力气将左手指骨砸向镜面,三根掌骨断裂的脆响中,迷宫顶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不是通往出口,而是露出布满管道的金属天花板。
发条装置运转的轰鸣声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声波震碎了剩余的镜面,每个碎片都映出地下室的不同角落。伊莱拖着半金属化的身体爬向最大的那块碎片,上面清晰倒映着十三具环绕巨型发条装置的场景。
右臂钥匙状的尖端突然自动插入地板缝隙。齿轮咬合声从地底传来,整个迷宫开始垂直升降。在失重感袭来的最后一刻,伊莱看见第十二枚锈蚀齿轮自动嵌入了她的锁骨缺口,皮肤表面浮现"样本回收完成"的荧光字样。
天花板裂缝突然喷出高压蓝血。液体在空中组成母亲完整的全息影像,她的双手被液压锁固定在某个控制台上,脊椎导管这次清晰显示连接着体的生命维持系统。影像的嘴唇开合三次,声音却被发条装置突然加剧的轰鸣吞没。
迷宫地板塌陷成竖井。伊莱坠入黑暗的瞬间,看见自己的金属右臂正在蓝血中反射出陌生光芒——皮肤下的齿轮结构不知何时已重组为与发条装置完全匹配的密钥形态。下坠持续了仿佛无限长的时间,直到后背突然撞上某种弹性。
黑暗中出现十三道呼吸声。当伊莱的视网膜适应微光后,发现身下根本不是地面,而是透明棺材组成的缓冲网。每具棺材里都漂浮着不同年龄的克隆体,他们的眼睛同时转向声源方向——正上方,发条装置的轰鸣正在撕裂金属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