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苏醒

冰晶在防爆玻璃上生长出蕨类植物的纹路，苏璃隔着观测站的防护罩俯瞰黄浦滩。

曾经流淌着金融血液的陆家嘴建筑群，如今像被巨兽啃噬过的石英簇。

棱角分明的冰棱刺破雾霾，将晚霞折射成病态的紫红色。

这是"雪噬"病毒肆虐的第三个冬至，地表温度计定格在-62℃。

她转身时，防护服摩擦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实验室里漂浮着淡蓝色的冷光，培养舱中的晶化人体标本正缓慢生长出六棱柱状的冰簇。

这些三年前的遇难者永远凝固在惊恐的表情中，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如同活字印刷的《农政全书》。

"博士，地宫三号探坑的冰层样本。"

助手小张递来密封管的手在颤抖，试管里蓝莹莹的冰核正在脉动，如同某种深海生物的心脏。

年轻人防护服领口露出的皮肤上，新添了几道晶化纹路——那是三天前在静安寺遗址采集时的意外。

苏璃接过试管，腕表辐射值立即飙出刺耳鸣叫。

她凝视着冰核中游丝般的金线，那些粒子排列竟与上周出土的万历星象碑拓片完全吻合。

"准备二级防护。"她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有些失真，"通知考古队撤出地宫。"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

培养舱里的晶化标本集体转向东北方，冰簇生长速度骤然加快，在舱壁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小张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瞳孔在防护面罩后急剧收缩。

他看见苏璃左臂的黑色臂章正在渗血，那是三年前病毒爆发时留下的晶化疤痕。

液压钻头的嗡鸣在地宫甬道里激起冰屑，苏璃的战术射灯扫过万历年间修筑的星象密室。

六边形地砖缝隙渗出幽蓝冷光，像无数只眼睛在冰层下窥视。

她的靴底传来细微震颤，某种超越人类听觉的低频波动正顺着跟骨传导至太阳穴。

"博士！"小张的惊呼从探坑传来。

年轻人瘫坐在冰面上，手中的洛阳铲尖端凝结着冰花，铲头竟插入了一具明代官服的袖摆。

织物在强光下呈现诡异的保鲜状态，孔雀补子上的锦鸡眼珠突然转动，喙部喷射出冰雾。

苏璃冲过去拽住小张的后领，防寒手套瞬间结出霜花。

冰封尸体手中的青铜罗盘突然浮空旋转，指南针在零下60多度中疯狂摆动，四周冰壁浮现出朱砂绘制的二十八宿星图。

她的后颈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晶化病发作的前兆。

"全员撤离！"对讲机爆出沙哑的吼叫，"黄浦滩观测站检测到伽马射线暴！"

地宫穹顶传来冰川挤压的呻吟。

应急灯管接连炸裂，黑暗如沥青般倾泻而下。

苏璃在摔倒前瞥见冰尸睁开的眼睛——那对明朝宦官特有的浑浊瞳孔里，倒映着血色极光。

小张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冰晶生长的窸窣声，像无数蜘蛛在啃食蚕茧。

……

陆骁的机械义眼穿透暴风雪，视网膜上叠加着热成像图谱。

云间金阙大厦的冰窟里，三十七个红点正在向黄浦滩移动。

他调整着外骨骼的液压阀，感受液态氮在人造肌腱里沸腾。

这是被改造后的第三十六次狩猎，胸口的反应堆依然会传来幻痛——那里本该跳动着人类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