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翘把梅影插回刀鞘,目光落在地上那位颤抖不已的男人身上,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语塞。男人吴昭,缓缓抬起脸庞,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哆嗦:“多谢你今日手下留情,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厚报……”陈翘神色淡然,回应道:“无需如此,照顾好你妹妹便是。”
吴昭,洸凉街上一个普通商户,经营着一间茶馆,茶馆生意不好也不坏,吴昭日常忙活着茶馆的生意,一双眼睛也不忘时刻打量着过往行人。
吴昭,二十有二,祖父吴林,善作紫砂壶,手艺精湛,在洸凉街经营着一家紫砂壶店,店名“紫砂居”。吴昭的茶馆便是继承了祖父的紫砂居,后改葺而成。吴林在世时,吴家可谓声名显赫,洸凉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林不仅善做紫砂壶,为人更是豪爽,因此结交朋友甚多,引来众多喜好把玩紫砂壶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亦有许多江湖豪杰慕名而来。然而,到他父亲吴文那一代,不仅手艺失传,家族内部还因争夺女子而四分五裂,家境一落千丈。
妹妹吴莲生得眉清目秀,虽说不上倾城之色,却也是让人见之难忘。有一双巧手善作女工,经常绣些手绢、女子小衣,带到街上售卖,贴补家用。然而吴莲三岁时,因偷吃姨娘屋里的点心,被父亲打断了右脚脚筋,走路一坡一拐。吴昭吴莲兄妹俩就这样在洸凉街上生活着,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倒也能够满足温饱。
这日,夜色已晚,吴昭忙了一天,正要收拾店里乱七八糟的桌椅,准备回家休息,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在门口说道:“店家,有凉茶可饮否?”吴昭心下稍有些疑虑,手上又忙着活计,头也不抬地答到:“时间已晚,今日无茶了,客官明日再来吧!”门口便再无声响。等忙完手头的活,摆齐桌椅、倒掉茶壶里剩余的茶水,抬头向门口看去,便见门槛上倚着一个人。吴昭心下一惊,手上拿起扫把,慢慢走进那人。待走进一看,那人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痛苦的紧闭双眼。吴昭判断那人并没有咽气,便不敢再靠近,站在与那人三步之远的地方,大声问道:“阁下何人?”那人并无回应,亦无响动,吴昭握紧手中的扫把,壮着胆子走进一步,弯腰对着那人再次大声问道:“阁下何人?”那人似乎听到吴昭的声音,身体稍稍一动,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回答吴昭,谁知嘴角又渗出更多的血来,眉头紧紧皱起来。吴昭心中畏惧,又有些不忍那人如此痛苦,大声说道:“我是小本生意,不想招惹是非,但见阁下受伤,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为阁下取些茶水药物来,阁下在此等待可好?若不便说话,点头即可。”那人闭着眼睛痛苦的点点头,未有言语。
吴昭长吁一口气,拿上蜡烛来到二楼休息的房间,他暗衬也不知那人是哪里受伤,要给他取些什么药。翻找之后发现,自己的思虑也是多余,这个临时休息的房间只有一些止痛药粉,还是很久之前他摔伤时妹妹拿来的。吴昭拿着止痛药粉下楼,炉子上还有一壶热水,便倒了一杯,一同带到那人身边。
吴昭缓步走到距离那人三步远处,说道:“这位侠士,我为你取来了热水和止痛药粉。身上可有硬伤,敷上药粉会好些。”说罢定眼看着那人。那人微微睁开双眼,是一双带着痛苦的沧桑的眼睛。那人气息微弱,轻声说道:“多谢店家……救命之恩。”吴昭心想,看来此人有感恩之心,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救治他该不会生事。便道:“侠士言重了。你若信我,我把你扶进我这小店稍作休息,楼上还有卧房,你暂且住下也可。敢问侠士大名?”那人颤巍巍伸出手来,接过吴昭那杯热水,慢慢饮了一口,待气息稳定,对吴昭说道:“我并非侠士,名叫张焕安,从老家来投奔亲戚……谁知路上遇到匪徒,被抢了盘缠,又受了重伤……”吴昭道:“这世道歹徒横行,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看你年长我几岁,我便称呼你焕安大哥吧。”
这张焕安身材魁梧,吴昭颇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扶进店里。安顿好焕安,吴昭见四下无人,赶紧安上门板。
焕安虽说受了重伤,身上却并无伤口。吴昭判断应是内伤。吴昭虽不会武功,父亲吴文在世时却热衷练功,内功外功日日勤练,吴昭因此耳濡目染略知一二。如此看来,这张焕安还是习武之人,有一些功夫在身上。吴昭暗衬,焕安的来历或许不像他说的那般简单。
吴昭安顿好焕安,厨房寻摸了一些吃食。吴昭的茶馆分前堂后堂,后堂便是烧水做饭的厨房。回到茶馆前堂,焕安依旧闭目养神,不过气色比方才好了许多。吴昭想起妹妹还在家中等着,对焕安说道:“焕安大哥,我为你取来些许吃食,你将就用些。夜色已晚,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店里歇息吧,明日我早些来,以防人多眼杂。”
焕安感激的看了吴昭一眼,双手抱拳谢过吴昭。吴昭也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便出门安上门板,往家的方向走去。想到妹妹还在家等着自己回去,吴昭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