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从街角琴行飘出,德彪西的《月光》像一泓清泉流淌在炎炎夏日里。陆锦熙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阳光透过落地窗为他镀上金边,连睫毛都染成了浅金色。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没注意到琴行老板惊讶的目光,更没发现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路临深拎着购物袋站在角落,目光描摹着陆锦熙随旋律微晃的肩线。这是高考后他们搬进合租公寓的第三周,他才知道陆锦熙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琴行老板忍不住鼓掌:"孩子,你该走专业路线!"
陆锦熙这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业余爱好。"他的目光扫到门口,眼睛一亮,"临深!"
路临深走过来,购物袋里露出芹菜叶和胡萝卜头:"没听说你会弹琴。"
"初中考过十级,后来学业忙就放下了。"陆锦熙合上琴盖,手指留恋地抚过光滑的木纹,"我妈说我这双手适合拿手术刀,可惜..."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路临深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超市薯片半价,买了你喜欢的烧烤味。"
这个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让陆锦熙心头一暖。他笑着勾住路临深的手指:"回家?"
"等等。"琴行老板突然插话,递来一张传单,"下周有暑期音乐节,报名截止明天。你们俩..."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可以试试二重奏?"
陆锦熙看向路临深,后者推了推眼镜:"我不会乐器。"
"撒谎!"陆锦熙捏他的手指,"你书架上那本《钢琴基础教程》都快翻烂了。"
路临深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只是理论研究。"
最终他们还是拿了传单。回家的路上,陆锦熙哼着刚才的曲子,时不时用手肘碰碰路临深:"真的不试试?我们可以改编简单的曲子。"
路临深摇头,但陆锦熙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路过一家画材店时多停留了两秒。
午饭后,路临深照例去书房整理资料,陆锦熙负责打扫。当他擦拭书架时,一本黑色素描本从顶层掉落,纸页散开在地板上——全是精细的天文素描,仙女座星云、猎户座大星云...每一幅都标注着精确的观测数据和日期。
翻到最后几页,陆锦熙的呼吸一滞。那里不再是星空,而是一张张人物速写:图书馆看书的侧脸,课桌上打盹的剪影,甚至是他昨晚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睫毛在灯光下的投影弧度都分毫不差。最早的一张标注着去年9月15日,他们初遇的第一周。
"偷看是不道德行为。"路临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锦熙转身,举着素描本:"路临深!你从来没告诉我你会画画!"
路临深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初中参加过美术社。"他顿了顿,"后来停了。"
"为什么?你画得这么好!"
"父亲认为STEM学科更有前途。"路临深轻描淡写地说,但陆锦熙敏锐地注意到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这是路临深紧张时的小动作。
陆锦熙把素描本抱在胸前:"我要给你画张肖像,就现在!"
没等路临深反对,他已经翻出尘封已久的素描工具。路临深被迫坐在阳台躺椅上当模特,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别动。"陆锦熙咬着铅笔尾端,眯起眼睛测量比例,"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漫画家。"
路临深挑眉:"后来呢?"
"后来遇到了个物理疯子。"陆锦熙笑着在纸上勾线,"把我拐上了竞赛之路。"
素描完成时,夕阳已经西斜。陆锦熙得意地展示作品——画中的路临深微侧着头,眼神温柔得不像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学霸,背景是夸张的星云和公式,像某种科学与艺术的奇妙融合。
路临深接过画,手指轻轻抚过纸面:"...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陆锦熙鼻子一酸。他突然站起来:"我们去天台吧!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带上画具!"
天台上,他们铺开野餐垫,架起画板。陆锦熙坚持要教路临深画水彩星空,而路临深则严谨地计算着每颗星星的赤经赤纬。
"艺术不需要这么精确!"陆锦熙抗议道,用笔尖蘸取群青色。
路临深摇头:"宇宙本身就是精确的。"但他还是任由陆锦熙引导着画笔在纸上晕染开颜色。
当路临深第三次把银河画歪时,陆锦熙从背后握住他的手:"放松,感受颜料的流动。"他的呼吸拂过路临深的耳际,"像这样..."
两人的手共同操控着画笔,在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蓝色轨迹。渐渐地,路临深的手放松下来,笔触变得流畅。他们就这样完成了一幅夏季大三角的水彩画,虽然银河还是有点歪,但比路临深独自尝试的好多了。
"看!"陆锦熙突然指向天空,"流星!"
一道银光划过夜空,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他们放下画笔,肩并肩躺在垫子上仰望星空。路临深突然说:"我初中时参加过天文奥赛。"
陆锦熙转头看他:"然后呢?"
"拿了金牌。"路临深的声音很平静,"但父亲认为理论物理更有深度。"
陆锦熙握住他的手:"现在呢?还想观星吗?"
路临深沉默了一会儿:"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
"路临深。"陆锦熙打断他,"我们明天去买望远镜吧,最好的那种。"
路临深转头看他,眼睛在星光下格外明亮:"真的?"
"当然!"陆锦熙凑近吻了吻他的鼻尖,"我要看你画下整个银河系。"
深夜,他们收拾画具准备下楼时,陆锦熙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音乐节的事,再考虑考虑?"
路临深低头整理颜料盒:"...我可以试试电子琴。"
陆锦熙欢呼一声,差点打翻调色盘。路临深无奈地扶住他,两人在洒满星光的天台上接吻,颜料和汗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像某种青春的印记。
第二天上午,他们真的去了乐器行。路临深在电子琴前犹豫不决,陆锦熙已经替他选好了型号:"这款手感最接近真钢,而且..."他压低声音,"有情侣折扣。"
路临深红着脸刷卡的样子让店员忍俊不禁。回程路过画材店时,陆锦熙又拽着他进去,买了一套专业水彩和素描纸。
"投资未来大画家。"他得意地说,换来路临深一个无奈的揉头动作。
午后雷雨突如其来,打断了他们去公园写生的计划。两人淋得半湿跑回家,陆锦熙一边笑一边用毛巾揉搓路临深滴水的黑发。
"别动。"路临深突然说,抓起素描本开始速写。
陆锦熙乖乖站着当模特,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纤细却有力的线条。路临深的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眼神在画板和陆锦熙之间切换,专注得像在解一道世界难题。
"好了吗?"陆锦熙问,向前一步想看画作。
路临深却合上本子:"等干透。"他的声音有点哑,"你...该换衣服了。"
陆锦熙低头看看自己透明的衬衫,突然坏笑着凑近:"路老师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事?"
路临深的耳尖红得能滴血,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退缩,而是伸手抚上陆锦熙的腰线:"在想..."他的手指沿着脊椎缓缓上移,"人体比例确实符合黄金分割。"
这个触碰像一道电流,陆锦熙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路临深的手指继续在他背上"绘画",仿佛在描摹看不见的图案,每一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路临深..."陆锦熙的声音变得不稳。
路临深突然把他转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音乐节,我们弹《小星星变奏曲》吧。"
陆锦熙侧头看他:"莫扎特那个?"
"嗯。"路临深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改编了量子物理版。"
雨声渐大,他们就这样依偎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痕迹。陆锦熙突然想到什么,挣脱怀抱跑到钢琴前——那是昨天路临深偷偷租来的,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来!"他拍拍琴凳,"现在就开始练习。"
路临深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他身边。陆锦熙的手覆盖在路临深的手上,引导他找到中央C:"从这里开始..."
起初路临深的演奏机械而生硬,但很快,在陆锦熙的鼓励下,他放松下来,手指在琴键上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他们尝试着合奏,开始时频频出错,但渐渐地,音乐开始流动,像两条小溪汇成一条河流。
"这里应该升半音。"路临深突然说。
陆锦熙摇头:"原谱就是这样的。"
"但从和声学角度..."
"艺术不需要完全遵循理论!"
争论最终以两人各退一步告终——路临深负责严谨的结构部分,陆锦熙添加即兴华彩。他们就这样创作出了一个独特的版本,既有数学的精确,又有艺术的自由。
练习结束时,窗外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陆锦熙靠在路临深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琴键:"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讨厌练琴。"
路临深轻轻捏着他的手指:"现在呢?"
"现在..."陆锦熙抬头看他,"觉得有音乐真好啊。"
路临深低头吻他,这个吻带着钢琴的木香和雨后的清新。分开时,陆锦熙发现路临深的眼神比平时柔软许多,像是冰封的湖面终于迎来了春天。
"下周的音乐节,"路临深轻声说,"我会紧张。"
陆锦熙笑着抵住他的额头:"那就看着我,只看我。"
夕阳突然穿透云层,将钢琴和相拥的两人镀上金色。在光影交错中,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像两个终于找到和谐共鸣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