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当天，后台休息室里冷气开得太足。陆锦熙搓了搓手臂，瞥见路临深正对着电子琴键盘默记指法，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嘴唇无声地数着节拍。这是他们报名"夏日新声"音乐节二重奏比赛后的第七天，也是路临深连续熬夜练习的第七个晚上。
"紧张？"陆锦熙坐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背——冰凉，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路临深推了推眼镜："肌肉紧张度比平时高37%。"他顿了顿，"理论上不应该影响演奏。"
陆锦熙抓起他的双手，合在自己掌心呵气。路临深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此刻却僵硬得像冻住的树枝。他低头将额头抵上路临深的："只当是弹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路临深眨了眨眼，突然用食指在他掌心画了个简单的公式：f=1/2π√(k/m)。陆锦熙立刻认出来——这是简谐运动的共振频率公式。
"我们会共振的。"路临深轻声说。
休息室门被推开，工作人员探头进来："星辰中学的'双星'组合？五分钟后上场。"
舞台灯光比想象中更刺眼。陆锦熙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他们报名的青少年原创组有十二支队伍，抽签结果是第四个出场。舞台中央并排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和路临深租用的电子琴，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别怕。"陆锦熙小声说，捏了捏路临深的手指。
路临深摇头："恐惧指数仅为2.3/10。"但他落座时还是下意识调整了三次琴凳高度。
评委席上坐着三位评委：中间是本地音乐学院的老教授，左边是电视台音乐总监，右边是个扎脏辫的年轻女歌手。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陆锦熙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他侧头看向路临深，对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陆锦熙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他们选择的是改编版《小星星变奏曲》——路临深负责主旋律和严谨的量子物理变奏，陆锦熙则添加了即兴的华彩段落。起初路临深的演奏还有些机械，但随着音乐进行，他的节奏渐渐松弛下来，甚至在某几个小节主动与陆锦熙的眼神交流。
意外发生在第三变奏。陆锦熙激情澎湃的演奏让琴凳微微滑动，他身体一歪，差点失去平衡。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路临深左手稳稳扶住琴凳，右手丝毫不停地继续演奏，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陆锦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这个即兴互动反而成了表演中最生动的部分。
当乐曲进入最后的高潮——路临深设计的"量子纠缠"变奏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明明没有排练过这一部分的配合，两人的演奏却完美同步，陆锦熙的自由华彩与路临深的精确节拍水乳交融，就像两颗行星终于找到共同的轨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台下爆发出比前几组更热烈的掌声。
"有趣的改编。"老教授点评道，"莫扎特大概没想到他的小星星能诠释量子理论。"
脏辫女歌手笑着补充："我更欣赏你们的化学反应，像看到两颗星星互相吸引。"
路临深的耳尖红了，但表情依然镇定。陆锦熙大方地鞠了一躬，拉着路临深下台时才发现对方的后背已经湿透，白衬衫贴在肩胛骨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成绩要等所有队伍表演完才公布。他们回到休息室，发现其他参赛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而路临深径直走向最角落的沙发。
"去消防通道。"陆锦熙突然拽住他的手腕，"那里没人。"
消防通道昏暗狭窄，但至少安静。陆锦熙刚关上门就被路临深按在墙上，一个带着薄荷糖味的吻落下来。路临深的手垫在他脑后，防止他撞到坚硬的墙面，这个体贴的小细节让陆锦熙心头一热。
"我们成功了。"分开时陆锦熙喘息着说。
路临深抵着他的额头："失误率比我预计的高12%。"
"谁在乎那个！"陆锦熙笑着咬他的下唇，"你没看见评委的表情吗？"
路临深突然认真地看着他："你弹琴时的样子...很耀眼。"
这个直白的赞美让陆锦熙一时语塞。他凑上去又是一个吻，这次更深更久，直到消防通道的声控灯自动熄灭。黑暗中，路临深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脊椎线条，像在无声地演奏另一首曲子。
"唾液交换导致的多巴胺分泌，"路临深在换气的间隙低声说，"相当于完成三个物理实验的愉悦值。"
陆锦熙笑出声："这种时候就别用数据了，路老师。"
他们回到会场时正好赶上颁奖环节。主持人拆开信封："青少年原创组第一名...星辰中学'双星'组合！"
陆锦熙愣在原地，直到路临深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台上，老教授将水晶奖杯递给他们："期待你们未来更多的合作。"
奖杯很轻，但在陆锦熙手中却沉甸甸的。他看向路临深，对方正用指尖摩挲着奖杯底座，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雪水。
回程的公交车上，陆锦熙把奖杯放在两人中间的座位上，时不时碰一下，确认它不是幻觉。路临深则低头摆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看。"他突然把手机递给陆锦熙。
屏幕上是一份备忘录，标题是「与小熙的100件艺术小事」。已经完成的几条被打上勾：「一起参加音乐节」「四手联弹」「教他画水彩星空」，下面还有长长一串未完成的项目：「在日落大道街头表演」「创作属于我们的交响乐」「冰岛极光下合奏」...最后一条写着「第100件：待定（要用一生完成）」。
陆锦熙的喉咙突然发紧："这是..."
"共振需要多种波形。"路临深轻声解释，"不仅是物理，还有艺术，还有..."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陆锦熙吻住了他。公交车正好驶过隧道，黑暗给了他们三秒钟的隐私。分开时，陆锦熙发现奖杯倒在了座位下，但他不在乎——此刻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双手紧握。
回到家已是深夜。陆锦熙把奖杯放在书架上，挨着路临深的物理竞赛奖牌。两种截然不同的荣誉并排而立，却意外地和谐。
"饿了吗？"路临深问，已经走向厨房。
陆锦熙跟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别忙了，叫外卖吧。"
路临深摇头："庆祝需要仪式感。"他从冰箱拿出准备好的食材，"意大利面，加双倍芝士。"
陆锦熙靠在料理台边，看着路临深熟练地煮面、炒酱。这个曾经连煎蛋都要用温度计的人，现在能为他们做一顿像样的晚餐了。蒸汽模糊了路临深的眼镜，他取下眼镜擦拭的样子格外居家，与舞台上那个冷静的演奏者判若两人。
晚餐后，他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陆锦熙选的是一部关于钢琴家的传记片，看到一半就靠在路临深肩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被轻轻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上。路临深的气息环绕着他，像一首无声的摇篮曲。
"晚安，我的星星。"他听见路临深轻声说。
窗外，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天琴座与天鹰座隔着银河相望，像两个永不分离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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