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降落在雷克雅未克机场时,北极圈的暮色正将冰原染成深邃的蓝调,像是有人打翻了靛蓝颜料,从天际一直泼洒到地平线。陆锦熙轻抿一口香槟,酒液带着微酸的气泡在舌尖绽开,他瞥了眼舷窗外接机的劳斯莱斯库里南,车身在残光里泛着哑光的银:“这次没选幻影?”
路临深正低头整理着羊绒围巾,指尖划过软糯的纤维:“冰岛F级路况,全地形通过性优先。”他自然地将陆锦熙微凉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掌心的温度像个小型暖炉,“而且后座空间适合你补觉,航程里你只睡了两小时。”
车队驶向黑沙滩别墅的途中,陆锦熙侧头望着窗外掠过的苔原,用流利的冰岛语与司机聊起海鹦的迁徙路线,从布雷扎湾的栖息地说到它们越冬的北大西洋海域。路临深在一旁处理着邮件,指尖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偶尔抬头纠正陆锦熙几个细微的发音——他三年前拿过北欧语言学奥赛金牌,对这门冷僻语言的掌握甚至比母语者更精准。
别墅管家是位穿深色西装的银发老绅士,见到陆锦熙时微微躬身,眼底带着熟稔的笑意:“欢迎回来,锦熙少爷。”
路临深挑眉,看向身边的人:“来过?”
“十五岁跟舅舅来追极光。”陆锦熙熟门熟路地走向临海的主卧,推开落地窗,咸涩的海风涌了进来,“当时住的套房浴缸小了点,躺进去就没法好好看窗外的星星。”
这次的主卧浴室堪比小型温泉馆,巨大的按摩浴缸临窗而设,落地窗外就是最佳的极光观测点,视野开阔得能将整片冰原与夜空尽收眼底。路临深正调试着天文望远镜,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他忽然轻笑一声:“所以当年在旅行论坛吐槽‘浴缸尺寸严重妨碍观星体验’的匿名评论,是你发的?”
“用舅舅的安缦账号啦。”陆锦熙赤脚踩上地暖大理石,暖意从脚底一路窜到后颈,“他总说北欧设计太性冷淡,连个放香薰的地方都吝啬。”
话音未落,就被路临深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浴池。温水漫过腰线时,陆锦熙轻颤了一下,路临深咬着他的耳垂低语:“现在检验下这浴缸的升温效率。”浴池的智能系统像是有了灵性,突然播放起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水波随着低频音符轻轻共振,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次日清晨,陆锦熙裹着Loro Piana的冰川白斗篷,蹲在露台检查极光摄影装备,镜头上还凝着细碎的霜花。路临深端着两杯热咖啡过来,杯壁的温度刚好暖手,他忽然用德语与随行的瑞士摄影师讨论起赤道仪的校准参数——那是他们去年在伯尔尼定制的光学仪器,单镜头的价格够买一辆基础款保时捷。
“Graflex系列确实过时了。”陆锦熙自然地接过话头,流利切换成瑞典语,建议改用哈苏的中画幅相机,“毕竟要捕捉氧原子557.7nm谱线的绿色极光,解析度得再提三个等级。”
摄影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东方情侣,他们讨论设备参数的语气随意得像在点评早餐麦片,仿佛那些昂贵的专业术语只是“全脂”与“低糖”的区别。
极光爆发那夜,整个天幕都成了光的画布。陆锦熙坐在三角钢琴前即兴创作,指尖在琴键上跳跃,路临深则将量子传感器接入音响系统。当绿紫色的光弧在天际舒展、舞动、变幻时,斯坦威钢琴竟能自动生成与之对应的和声,琴声与极光的律动完美交织,像是天地在共奏一曲宇宙的歌谣。别墅里的工作人员悄悄举起手机录制视频,后来这段被命名为《极光变奏曲》的旋律,成了冰岛旅游局年度宣传片的配乐,治愈了无数人的冬季抑郁。
“第17小节降mi偏差0.3Hz。”曲终时,路临深从身后轻轻拥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声音里带着理科生的严谨,“地磁扰动影响了音频传感器的灵敏度。”
“但恰恰增强了情感张力。”陆锦熙反手喂他一颗手工巧克力,可可的醇厚在两人舌尖漫开,“就像你上次故意算错我的咖啡因摄入量,害我多喝了半杯拿铁——”话没说完就被吻住,巧克力的甜混着咖啡的微苦,在齿间缠绵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某天清晨,陆锦熙从被窝里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像团蒲公英:“去蓝湖泡温泉吧?”
路临深正对着平板查看实时天气数据,指尖划过屏幕:“现在水温38.7℃,pH值7.8,刚好在你皮肤耐受度的最佳区间。”结果到了蓝湖才发现,他包下了整个Premium区,湖心甚至漂浮着一个香槟冰桶,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蒸汽氤氲中,陆锦熙踢着水花,溅起的水珠在光线下闪成碎钻,他调侃道:“路教授终于学会浪费了?”
“效率最大化的浪费。”路临深替他擦掉睫毛上的水珠,指尖的温度透过湿润的皮肤渗进来,“避免他人接触导致水温波动——你上次在东京温泉因为水质混杂过敏,后续的医疗成本够包场27次。”
回国前夜,陆锦熙在别墅车库闲逛时,突然瞥见角落里停着辆复古阿斯顿马丁,车身的酒红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1974年的DB6?”他吹了个口哨,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舅舅找这款找了好久,说是他年轻时的梦想座驾。”
“租借合约三个月。”路临深抛来一把黄铜钥匙,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质感,“你开去雷克雅未克兜风,我留在这里处理量子会议的纪要。”
冰岛一号公路像条银色的绸带,铺在世界尽头的荒原上。陆锦熙降下车窗,让凛冽的北极风吹乱头发,车载音响放着Björk的《All Is Full of Love》,空灵的嗓音在车厢里回荡。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路临深骑着一辆重型摩托遥遥跟着,黑色骑行服的剪影在旷野里像个沉默的守护骑士。
突然而至的暴雪让能见度骤降,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陆锦熙平稳减速,打开双闪,这时路临深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微麻:“前方3公里有间狩猎小屋,我已经预约了壁炉和热红酒。”
壁炉旁,陆锦熙窝在驯鹿皮毯里,手里捧着温热的红酒杯,看着火焰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哼笑一声:“你连天气突变都算计到了?”
“概率78%。”路临深正低头擦拭着摩托头盔,镜片上的水汽被擦得锃亮,“但没算到你会选这首歌。”音响里刚好唱到“爱充盈万物”的段落,温柔的旋律与窗外呼啸的暴雪,构成了一种奇异又和谐的交响。
最终,那辆阿斯顿马丁由专业团队运回国内,陆锦熙只带走了那把车钥匙——路临深偷偷把它改成了一个U盘,里面存着极光爆发期间记录的所有量子声波数据,在电脑上打开,能看到声波图谱像极了那晚舞动的极光。
私人飞机返航时,陆锦熙翻看相机里的照片,突然指着一张北极熊的抓拍挑眉:“这张的背景里,那艘科考船是不是舅舅的‘极光号’?”
“巧合。”路临深切着牛排的手稳如手术刀,刀叉碰撞瓷盘发出轻响,“他恰好在格陵兰做冰川音纹采集,航线刚好重叠。”
“路临深。”陆锦熙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笃定,“你赞助了他的极地项目对不对?去年他跟我抱怨经费短缺时,提过有个匿名捐赠人一次性补足了缺口——”
“牛排要凉了。”路临深不动声色地将餐刀转向舷窗外,“看,格陵兰冰盖的裂痕,像不像你琴谱上那个长休止符?”
回国后某天,陆锦熙在整理黑胶唱片时,发现唱片机旁多了张没有标签的神秘唱片。他好奇地放上去,流淌出的旋律竟像是极光期间的量子数据被音效化后的作品,时而如光弧跳跃,时而如地磁波动,空灵又深邃。唱片封底印着一行小字:「献给熙——比极光更永恒的共振」。
他笑着拨通路临深的电话:“路老师,维也纳爱乐下月那场演出的包厢票——”
“已经预订了第二排中央。”路临深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背景里隐约有实验室仪器的滴答声,“顺便说,你舅舅刚给我发了感谢邮件,说这次的极地数据帮他拿了瑞典科学院奖。”
黄昏降临清华园时,陆锦熙趴在路临深背上,看他对着电脑处理数据,屏幕的蓝光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像某种共生的星系统,彼此环绕,相互照亮。
“下次去哪?”陆锦熙咬着他的耳朵,气息拂过颈侧,“纳米比亚看星空?还是加拉帕戈斯群岛测地磁?”
“先完成你的民乐编曲作业。”路临深反手拍拍他的臀,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DDL还剩,”他瞥了眼屏幕角落的原子钟,“47小时18分32秒。”
但当晚,路临深就“协助”他完成了编曲——用量子算法生成传统五声音阶的混沌变奏,既有民乐的婉转,又带着量子的神秘。提交后,教授惊为天人,拉着他追问灵感来源。
陆锦熙望着实验室里正在调试仪器的恋人,笑得眉眼弯弯:“某位教授说过,最高级的浪漫,是让二进制代码长出东方的韵脚。”
后来这首《量子弦歌》拿了学院金奖,奖金数额不多,刚够支付他们冰岛旅行的油费。领奖时,陆锦熙对着镜头说:“感谢我的灵感缪斯——他用最严谨的物理公式,证明了爱与宇宙定律同样精确,同样永恒。”
直播弹幕瞬间炸成一片银河,而那位“灵感缪斯”正在后台,拿着激光测距仪计算领奖台的高度差,防止某人下台阶时绊倒——毕竟他脚上那双定制牛津鞋的鞋底,刻着极光那夜测量的地磁矢量图,每一道纹路都藏着独属于他们的密码。
作者有话说:
存稿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