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声音在浮动,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幔,时近时远。
傅丝萝感觉自己正从很深的水底往上浮,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却始终辨不分明。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阿萝!阿萝!”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急切,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慌乱。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百里东君。
傅丝萝想回应他,可喉咙里只发出了一个气音。
身体仿佛被蒸干水分的菟丝花,软得不能再软。
“这位姑娘乃是内力枯竭之兆,若是贸然再使用一次内力,恐会伤及根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收回搭在傅丝萝脉搏上的手指,继续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都要好好静养。想要让她快速恢复,还得尽快为她传送内力,弥补亏空。”
“多谢大夫,我知道了。”百里东君说完,拖起傅丝萝的手掌和自己对上,就要给她传功。
但内力还未运行起来,就被人把手打了下去。
“就你那点内力,传给她,等下我难道还要再找大夫救你吗?”男人没好气道。
话音刚落落,他一温热的大手已经稳稳贴上傅丝萝的后背。
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注入,像绵绵春水漫过干涸的河床。
那股内力很特别,初时如涓涓细流,却源源不断,渐渐汇成滔滔江河,又在触及傅丝萝脆弱经脉和丹田时变得异常轻柔。
宛如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疲惫的身体揉按。
傅丝萝感觉全身每一寸经脉都被滋润了,舒服得她无意识地嘤咛一声。
睫毛颤动,透过眼睑能感觉到烛火的暖光,她终于挣扎着撑开一线视野。
模糊的视线中,百里东君俊美的面容充满脸担忧之色,傅丝萝很少见到他如此六神无主的时候。想要调侃一番,却只能微微抬起嘴角。
“东君……”她气若游丝地唤道,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下一秒,她就被揽入一个带着酒香的怀抱。
百里东君的手臂箍得她生疼,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让人倍感温暖和安心。
她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一直等身后之人传功结束,手适时撤开,傅丝萝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靠在百里东君的肩头,脸颊蹭到对方颈窝处微凉的皮肤。
“我好累,”她含糊地嘟囔着,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突起的喉结,“想睡一会儿,你陪我。”
“好。”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她被小心地放倒在床榻上,锦被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裹上来。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傅丝萝瞥见床尾立着个白衣无尘的身影,满头银丝披散,眼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
是李长生。
傅丝萝想说些什么,但沾到枕头的那一秒,她的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有造访。
再次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周身暖融融的束缚感。
傅丝萝微微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正被人严严实实地搂在怀里。鼻尖抵着的胸膛平稳起伏,带着淡淡的属于少年人身上的清香。
她缓缓抬头,视线顺着弧度流畅的颈部线条往上爬。
百里东君睡着的样子有着和清醒时截然相反的乖巧和柔顺,他的束发冠不知何时松开了,几缕乌发散落在枕上,还有一绺调皮地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墨眉斜飞入鬓,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修密的阴影,淡粉色的嘴唇轻轻抿着,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